第132章
沒有人可以在他手上這樣傷害林長辭。 中年男子噤聲片刻,目送他遠去,忽然道:“我方才的話是也為他好,你知道,他的命并不屬于他自己?!?/br> 名動天下的碧虛長老死而復生,不知道有多少蠹蟲正暗地里覬覦,就算起初再叫人震驚,大半年過去,這些人也該緩過神來了。 白家在這種時候蹚渾水并不理智。 風里遠遠留下一句話。 “無論如何,我只要他?!?/br> 身為白家下一任家主,白西棠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 中年男子不再反駁,只是看著他的背影,淡淡嘆了口氣。 …… 離七夕愈來愈近,溫淮白日待在掃花庭的時間也愈發長了。 那晚之后,他就一直與林長辭同床共枕,毫不避嫌,縱有若華等人前來探望也明目張膽,如果不是林長辭謹慎,幾次險險將此事抖落在眾人面前。 林長辭正覺煩心,中途收到了白西棠的來信。 信中提及林容澄已到白家,送入了蓮池秘境調養,鶴本想早些返回臥云山,被他留下暫且看護幾日。族中有事絆著,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托了殷懷昭約林長辭出去散心,希望林長辭勿要介懷。 七夕當日,殷懷昭如約而至。 幾座車輿停在神機宗宗門外,玄紅二色的車架飾以鎏金裝飾,每座車輿皆套著雪白靈馬,高調豪奢,頗有氣勢,引得神機宗弟子們紛紛側目。 殷懷昭今日衣袍難得換個顏色,金蠶絲織就的天青色外衫,銀線在霜色袍子上繡著火形暗紋。 素雅的顏色減淡了英煞之氣,襯出幾分溫文爾雅的意味來。 “林長老?!?/br> 他下了馬車,笑著對林長辭致意。 林長辭也對他微微頷首:“殷宗主?!?/br> 殷懷昭上下打量他幾眼,感嘆道:“長老今日風姿當真是仙姿玉容,舉世無雙?!?/br> 林長辭聞言稍稍一頓,道:“謬贊了?!?/br> 他只穿著平日里常穿的一件白衣,并未特地打扮,連發釵也沒換過,難為殷懷昭能不眨眼地夸出口。 殷懷昭笑意不減,不著痕跡地看向林長辭身后,試探道:“林長老今日一人出游,不帶隨侍弟子么?” 林長辭看了他一眼,道:“不帶?!?/br> 他知道殷懷昭在暗示誰。 莫說殷懷昭,他自己也頗意外,溫淮竟沒有出爾反爾,答應了他,今日果真沒有偷偷跟上來。 只是到底心里不高興,昨夜又狠狠折騰了他一番。 他出門赴約時,溫淮正抱著他蓋過的被子補覺,沒有絲毫反應,不知有無聽到動靜。 殷懷昭親自替他撩起車簾,隨后上來,道:“出發罷?!?/br> 按理說,一宗之主到另一個宗門拜會,無論如何都該和對方宗主見上一面,以示禮節,也表露對對方的尊重。但殷懷昭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露出這個意思。 趕馬的弟子心領神會,待二人坐穩便驅馬揚長而去。 馬蹄帶起的塵土揚了匆匆趕來的外門長老一臉,他綠著臉擦了一把,心道自己就不該趕這宗巧。 馬車在林間飛馳,簾外景色時隱時現。 殷懷昭凝視著對面的林長辭,聲音和緩:“林長老那日所說之景,我特地命人布置好了,然山間終究冷寂清幽,不似七夕盛景。我看……不如先去山腳廟會逛逛,待月色升起,我再與你登船賞月,焚香對弈,可否?” 林長辭可有可無地點頭,道:“有勞宗主費心?!?/br> 人間的七夕正是熱鬧時節,可于他而言,并無過多期待,或許是數百年的壽命里見過太多次紅鸞煙火,冷透之后,余下的不過是零星的灰燼。 他忽然想起端午放燈那夜,他將溫淮托付給那名清麗的女修,獨自一人走上出城的路,心底也是這般平靜。 或許還有少許寂寥。 這些寂寥里,有多少無關掃花庭里的那個人呢? 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行至少有人煙處,靈馬蹬地而起,帶著馬車飛上了半空,遠遠朝東而去。 …… 至山腳廟會,方到午時。 殷懷昭一路上體貼極了,馬車上準備了許多糕點瓜果,連靈茶也配了好幾種,不時說些笑話解悶。 他如此多勞,林長辭自然也不好太過淡漠,便同他聊了一會兒。殷懷昭委實健談,又風趣細心,待馬車落地,他才發現已過了近兩個時辰。 城中熙熙攘攘,人來人往,賣同心結的鋪子叫賣尤其婉轉。 殷懷昭與林長辭一人高大俊朗,一人清冷如月,攬客的姑娘一見便笑著將他二人攔下,道:“二位公子,買個同心結么?俗話說風前帶是同心結,杯底人如解語花。我見兩位生得標志,又十分相配,不如買一個掛在城北廟里,歲歲今朝常相伴?!?/br> 殷懷昭聽得一臉興味,拿起一個似乎想問問價錢,林長辭輕咳一聲道:“姑娘誤會了,在下與這位公子只是友人?!?/br> 他將姑娘遞過來的同心結掛回架子上,殷懷昭眼底隱隱有些遺憾,目光一轉,忽然落在他手腕上,道:“林長老手上有傷?” 露出的一截素白手腕上,紅痕尤其醒目,不像傷痕,隱隱有些齒痕,繾綣極了。 姑娘看一眼便明白過來,半是害羞半是促狹地笑了一聲,心道這公子看著人高馬大,原來還沒開竅,不知道這“傷”是誰吮出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