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林長辭定定地看著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沒有人開口打破這份安靜,如同正在角力。 血腥味壓過了安神香的氣味,在飄搖的床幃間格格不入。 最終,劍氣沒有落下,溫淮也僅是緊緊抱住林長辭。 林長辭轉頭,見這人貼著他的肩膀不動,面色有幾分沉郁。 “不是狂悖得很?”林長辭冷道。 溫淮聞言抬眸,思考了什么,替他一點點擦去頰邊的血。 “弟子是不太聽話?!?/br> 說完這句話,他頓了頓,半晌才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但是,我亦不愿與師尊成為怨偶?!?/br> 溫淮語氣淡淡,把自己手上的血也擦干凈,為林長辭穿好衣裳,隨后并指作劍熄滅了燭光。 “所以,就這樣吧?!?/br> 這句話過后,床幃間安靜了半晌,黑暗里交織著呼吸聲,誰都沒有再動,也沒有再說話。 林長辭盡管被折騰一通,怒氣蓬勃,卻抵不住困倦,疲乏很快如如海潮般涌上來。 他睜著紅眸,聽著溫淮均勻的呼吸,極其想拋下修養,一腳把人踢下去。但他每次一轉頭,溫淮便也轉過來盯著他,反復幾次,他心中惱怒,不知不覺闔上了眼。 這一覺睡得莫名的沉,直到天亮許久才醒過來。 身側的位置已空了,錦被好好地蓋在他身上,被角悉心掖過,屋內充斥著安神香燃盡后的淡淡香味。 昨晚的事實在太過荒唐,林長辭黑著臉不去回想,思考著收回不將溫淮逐出師門的前言。 身上的褻衣比往日的大了些,他皺眉系著衣帶,聽到腳步聲從珠簾外傳來。 溫淮外袍松松披著,神情有幾分食髓知味的慵懶,撩起珠簾走到他面前,低聲道:“師尊醒了?” 他熟稔地拿起衣帶幫林長辭系起來,儼然一副纏綿后的親昵模樣。 林長辭把衣擺從他手中扯出,冷厲道:“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溫淮嗤笑一聲,挑眉道:“雖然知道師尊此刻不愿再見我,可師尊最好還是學會適應。成了道侶以后,總歸是要睡一張床的?!?/br> 系好衣帶,他又替林長辭穿上外袍,整理好領口與衣袖,輕笑道:“師尊穿我的衣裳倒是合適?!?/br> 林長辭剛被那句“道侶”砸暈了一下,又聽到“我的衣裳”的字眼,愕然道:“這件褻衣是你的?” 難怪,他總覺得比往日的褻衣更寬大些,卻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溫淮勾唇湊過來,輕聲道:“自然,師尊的褻衣也在我這里?!?/br> 林長辭怔怔看著他,背脊發涼,從未覺得這個弟子有現在這樣陌生過。 先前只覺得溫淮叛逆逾矩,悖逆人常,足夠叫人頭疼,卻從未想過那已是他收斂過的結果。 溫淮肆意妄為起來,一概規矩束縛全都拋卻腦后,隨心所欲,連廉恥人倫也退居于心情之后,對管教更是充耳不聞。 他想,溫淮的性子根本無謂于夢境或是現實。 乖巧聽話的是他,沉默寡言的是他,發瘋偏執的也是他……溫淮早就變成夢里的那樣了。 十年歲月足以改變太多,他早已錯過了恰當的時機,只是到底不愿承認,心存幻想,以為或許存在一點小小的可能,能把溫淮糾正回來。 林長辭突然有些無力,從開始,這段關系就是一個錯誤,他不該盲目縱容,更不該向溫淮允諾那點甜頭,到如今,他縱的這把火究竟是燒到了他自己。 事已至此,他還能做些什么呢? 他并非神仙,難以做到將這樣的溫淮引回正軌。 好一會兒沒聽見林長辭說話,溫淮以為他還在生氣,放緩了聲音,懷柔道:“師尊,昨日你把我氣得那般狠,怎么叫我控制得???” 林長辭倏忽抬眸,道:“你也知道錯了?” “知道?!?/br> 但不改,溫淮在內心想。 “一想到師尊七夕要與他人度過,我難受得厲害?!彼鬼?,似乎昨夜那個狠厲又咬牙切齒要自薦枕席的人不是自己似的:“師尊知曉我的心意,為何要如此傷我?” 他微微低頭,濃密的眼睫擋住眸子,兩邊的鬢發垂在臉側,有幾分乖順。 林長辭見他變臉這般快,不免冷笑:“你自找的?!?/br> “對,我自找的?!?/br> 溫淮笑意淡了淡,旋即道:“七夕那日,我要陪師尊一起去見殷宗主?!?/br> 第73章 道心 他當真去了,那還了得? 林長辭果斷拒絕道:“不準?!?/br> 殷懷昭這樣細心的人,一點點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只怕二人昨日的異常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是未曾宣之于口。 這段關系從始至終便是一段不倫之情,怎能暴露在他人面前? “真的不行?”溫淮瞇眼問。 他神色叵測,像是在思考什么。 林長辭何其了解他這幅神色,知道他心里定然在打別的主意,道:“說了不準就是不準,你若敢偷偷跟來,休怪我無情?!?/br> 依他的秉性,極有可能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實際綴在后面當小尾巴,伺機做一些出格的事,到那時任是林長辭再想替他圓上,也百口莫辯了。 孰料,溫淮僅是點了點頭,很輕易地答應下來:“好?!?/br> 他摩挲著林長辭的唇角,眸光幽深:“既是師尊要求,弟子自當遵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