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溫淮時刻注意著身后動靜,待飛過北面稍高一些的山丘,總算松了口氣。 此處離宋家百十余里,中途又有他刻意引導的歧路,即便是宋臨風也沒法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追上來,可以好好歇息幾個時辰了。 他尋了座深山里荒廢依舊的道觀,披風折好疊在地上,把林長辭放下,又揀了些枯枝落葉升起火,坐在火堆邊。 林長辭見他話少了許多,坐下來只是烤火,問道:“你很累么?” 溫淮臉色有些疲憊,轉頭摟住他的腰,低聲道:“沒有?!?/br> 嘴上這樣說著,可他靠在林長辭身上,還沒說兩句,就閉上眼睛,呼吸悠長起來。 到底不是鐵打的人,這樣一通折騰,怎會不累? 林長辭摸了摸他的頭,見他臉上沾了許多黑灰,眉宇和鼻梁都劃了細細的口子,便用袖子沾了靈水,輕輕替他揩干凈。 臉干凈以后,發白的臉色卻更明顯了,即使睡著,他的眉目間也有揮之不去的凝重。 歪著頭睡覺總歸不大舒服,林長辭輕輕挪了挪,試圖把他放平,沒想到他一動,溫淮立刻就醒了。 “師尊?” 他迷迷糊糊地問。 林長辭道:“沒事,你睡罷?!?/br> 他換成了跪坐的姿勢,將溫淮的頭從肩膀移下來枕在腿上。 溫淮抓著他的手任他擺弄,醒了沒幾息,躺下后呼吸又勻長起來。 也許是知道林長辭就在身邊的原因,他這一覺睡下,比方才深了許多。 林長辭低頭看了一眼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手背也劃了不少口子,指甲縫和袖口帶著一點沒清理掉的土屑,不知是不是從失魂林里爬出來的。 視線落在那些傷口上,林長辭默然片刻,不明白他怎能這般執著。 剛出險境,又立刻深入虎xue,分明可以先養傷再伺機而動,甚至可以回山尋找師兄師姐的幫助,他還是獨自闖進來了。 就這么不放心自己么? 他看了半晌,驀然輕嘆一聲。 深山寂靜無人,篝火燃得很旺,畢畢剝剝地燃到天邊露出第一縷曙色。 溫淮只睡了一個多時辰就醒過來,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瞇眼看了看外邊曙光,又側頭看守著他的林長辭,忽然懶懶笑起來:“師尊,晨安?!?/br> “好些了?”林長辭道:“你若次次這般冒進,身體怎么吃得消?!?/br> “只要能搶回師尊,冒進些又如何?”溫淮眼見他又要皺眉,立刻軟下聲音,撒嬌似的道:“師尊,我傷口疼?!?/br> 林長辭放緩了臉色,道:“我看看?!?/br> 溫淮吃準了他舍不得訓斥,躺在他腿上,眨了眨眼睛道:“傷在胸口?!?/br> 林長辭知道他在動歪心思,奈何如今即便知道想法,也不好拒絕,耐下性子把他領口扯開。 一道毫厘深的傷痕貫穿了玉白胸膛,已經結痂了,但這么長的傷看著頗為嚇人,他一路上竟一聲不吭。 “宋臨風所傷?” 林長辭問他。 溫淮搖搖頭:“失魂林里有其他東西?!?/br> 宋臨風習慣以紗攻擊,打出的都是內傷,這道傷其實并不很重,只是看著可怕。 林長辭沾了藥膏涂上去,驀然被溫淮扣著手掌,牢牢貼在胸膛。 他眼睫微顫,抿唇道:“怎么?” 溫淮仰頭不說話,一雙黑黝黝的眸子一錯不錯盯著他,盯得他先行回避了目光,才輕聲道:“師尊如今心意如何,我倒是看不明白了,只怕又是自己的妄想,卻也難以割舍,自欺欺人?!?/br> 林長辭沉默了一下,道:“你也知你是自欺欺人?!?/br> 手掌下覆著胸膛中,心跳聲沉穩有力,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他的掌心,炙熱guntang。 他輕輕抽了抽手,溫淮沒放,目光細細描摹著他的眉目,道:“要是能一直自欺欺人也是好的?!?/br> 他勾唇道:“師尊現在這樣也很好,不兇我,也不趕我,讓我多欺騙自己一點……又有何妨?” 那只蓋在手背的手慢慢上移,撫過肩膀和脖頸,再到林長辭的臉龐。 溫淮坐起來,就這樣敞著胸襟,探身向前,慢慢靠近了那雙淡色的唇。 他動作從未如此緩慢過,一毫一厘都分得清清楚楚,緊緊凝視著暗紅色眸子,似乎從里面讀到絲毫抗拒,便會立刻撤離。 暗紅色眸子也在凝視著他。 林長辭出乎意料地安靜,眼睫輕輕顫了顫,鴉羽般的睫毛垂下,蓋住眸中情緒。 宛如無聲的默許。 溫淮心中一動,即將貼上的前一刻,聽見“咔”的一聲。 玉石碎裂的聲音在寂靜里分外清晰。 二人間的心照不宣被打破,林長辭仿佛忽然夢醒了似的,下意識避開了近在咫尺的人,低頭看向手腕。 白西棠送給他的搭扣竟碎了,血玉憑空裂成幾瓣,落在地上。 第63章 酣戰 林長辭眼皮一跳,有些不詳的預感,道:“難道西棠出事了?” 血玉碎得干錯利落,仿佛被誰隔空擊碎。 但他轉念一想,白西棠是白家的人,宋臨風雖是南越地頭蛇,卻也知道顧全大局,不會為所欲為。 再者,白家這樣的世家對下一任家主總是有幾分看顧的,說不定早已派人暗中跟在白西棠身邊保護。 想歸想,林長辭神情依舊嚴肅起來,思忖半晌道:“暫且轉道,先去西南白家走一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