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臉上漠無表情,側臉線條十分鋒利,步子也快,似乎心中仍有郁氣。 那晚回去后,他氣恨得胸口發疼,半天沒緩過來,又苦又痛,又酸又澀,等了林長辭幾天,卻也沒等來哪怕一個字。 他既恨師尊的狠心,又受不了師尊的狠心。 哪怕永遠只是師徒,也比不聞不問的好。 溫淮想,他真是自作孽,沒有任何法子,一退再退,到現在退無可退。 林長辭知他心情不佳,多半還在生端午那晚的氣,便回避道:“你先回去,我去主峰一趟?!?/br> 溫淮立刻看向他:“去做什么?” 第30章 看戲 林長辭道:“有人在引我追查玉鏡臺之事?!?/br> 他斂眸,面色有幾分思忖:“若我此次避開,不知那人還會用什么手段,這次九極通觀我多半要去一次?!?/br> 溫淮手扶在劍柄上,無意識地敲了敲,道:“我去便是,師尊不必摻和?!?/br> 林長辭腳步沒停,道:“只怕在那人眼里,我已經入局了?!?/br> 溫淮繃著臉,深吸一口氣,還是沒忍住,拉住林長辭的手臂道:“師尊,你曾經因此把命都送掉了,還要重蹈覆轍么?” 林長辭攤手,手上仍是那對兔耳發飾:“還記得那名女修么?她的處境多半不妙?!?/br> 溫淮看到發飾,想起那晚的爭執,眉毛皺了皺。 他沉默一瞬,仍道:“我去查?!?/br> 林長辭的經脈已溫養得相當不錯,但同時也十分脆弱,幾乎沒有再承受一次傷害的可能。他執意不想讓林長辭參與進來,不僅是私心,也是為林長辭的身體著想。 林長辭卻道:“既然要查,便一起去?!?/br> 他迎上溫淮的目光,二人對視良久,都沒有絲毫退步的意思。 溫淮不由捏了捏眉心。 師尊常說自己倔,殊不知他倔起來比自己難辦得多。 片刻,溫淮低嘆:“那便去罷?!?/br> …… 宗門附近的小院中。 林長辭和溫淮離開了,連主事長老都走了好久,黃易安才從抖抖索索地爬起來,被弟子扶上四輪車,推進屋內。 時已入夏,日子漸漸炎熱起來,黃易安卻緊緊抱著雙臂,似乎十分寒冷,連牙齒都在打戰。 “師父……”小弟子憂心忡忡的話還沒說完,他便道:“滾出去!” 小弟子愣了一下,他狠狠一瞥,粗聲重復道:“給我滾出去!” 他眼里血絲還沒消失,猙獰極了,弟子被看的心中畏懼,慌忙帶上了門。 屋內昏暗下來,老人縮著身子,拼命蜷伏成一圈,因動作太大,蜷得幾乎坐不穩,從四輪車跌下。 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小畜生的聲音了……黃易安以為自己早忘了,但再次看到溫淮的臉,他仿佛重新被拉回到林長辭翻案那天。 參與過斷魂塔之事的長老全數被召集在一起,每個人都知即將大禍臨頭,心中惶惶。 當著他們的面,溫淮徒手把黃易安的根骨活生生抽了出來,血珠濺在臉上,黃易安嘶嚎到暈過去,也沒有得到他半分寬待。 令這些長老膽寒心裂的是,溫淮聽著黃易安難聽的嘶嚎,看著他暈倒,沒有任何動容。 他廢了黃易安的修為,攪碎他的牙齒,逼得宗內世家子之一的黃易安像狗一樣跪在林長辭衣冠冢前,磕足了九十九個響頭。 那一刻,即便是最恨林長辭的長老也不得不承認,比起林長辭,溫淮更像是魔修血脈,冷酷得令人恐懼。 陳年舊事讓黃易安的牙齒和骨頭隱隱作痛起來,他睜大眼睛,且驚且懼,又不免想——自己有什么錯,自己不過是想清理宗內的魔修孽種而已! 再怎么樣,自己還是神機宗長老,溫淮難道敢在宗內殺長老不成? 不想林長辭被千夫所指,溫淮就不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這個想法讓他內心稍稍感到寬慰,待平靜下來,黃易安從地上爬起,抬眼卻看到一片雪白的衣擺。 他愣了一下,順著衣擺往上看去,一人不知什么時候進了屋內,面容熟悉,正坐在交椅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東西給他了么?”這人開口。 黃易安下意識戰栗了一下,道:“給、給了?!?/br> “我方才在旁邊聽了?!边@人嘆口氣:“你不該說他愚善,也不該差點說出我的身份?!?/br> “那,那我們先前說好的!”黃易安害怕又固執道:“我的根骨……” “這個嗎?”那人笑了笑,從納戒中取出幾根靈骨,靈骨顏色暗沉,已然枯萎。 “取是取回來了,但是,荒廢這么多年,似乎已經不能用了?!?/br> 他語氣輕快,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黃易安愣愣地睜大了眼,本以為有重塑修為的希望,卻驟然從云端跌下。 他不敢相信地喊道:“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 “也對,我不是個喜歡違約的人?!?/br> 那人沉吟了一下,很快又笑起來:“只能請你去死了?!?/br> 黃易安驚恐后退,卻注定徒勞。 一只手伸過來,落在他頭頂,下一瞬,他就什么也聽不見了。 …… 黃易安死了。 林長辭聽到這個消息,已是黃易安死后的第三天。 聽說他是突然暴斃,死于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