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在原地，沒有奔潰，腦子里一直在說服自己。

    林若見她愣神，不由覺得好笑。她湊過去，將陳婉意的頭掰正，讓她看著那堆積成山的尸體。

    “你想上戰場，卻接受不了死亡。這樣倒不如乖乖回宮里去，做你的皇后?！?/br>
    陳婉意沒有回她，林若自討沒趣，聳聳肩，喊了燕譯景一聲，“這些人怎么處理？”

    宅院比較偏，旁邊只有幾戶人家，離得也比較遠?？擅咳湛倳幸粌扇寺愤^。這成百上千具尸體，難免會引起恐慌。

    尸體有些多，若是運到亂葬崗去，不知要運幾次。就算在天花時期，一天也死不了這么多人。

    被百姓看到，又是一場麻煩。

    “就埋這里?！毖嘧g景從尸體上跨過去，他看到那死不瞑目的隨從，說了句可憐，便招呼人挖坑。

    上千具尸體，他們不知挖了多深的坑，才能將他們一同埋葬。

    院子外有人守著，若是有百姓靠近，便想法子驅趕，不能讓他們注意到這里的異常。

    直到深夜，這些尸體才堪堪埋完，空氣中依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

    來自金國的侍衛，其中一人為將軍，他受了些傷，隨意包扎一下，并無大礙。

    “將軍受傷了，朕派人送你去醫館?！闭f著，燕譯景瞧了林若一眼。

    林若翻個白眼，很快又親昵地挽上那位將軍的手，“將軍對這兒不熟，我送你過去?！?/br>
    “多謝姑娘?！鳖檶④姴涣晳T這樣的靠近，抽出手，和林若隔開距離。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燕譯景低聲問：“你覺得這些人來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信，這些人能心甘情愿幫昱國。

    “金國兵力強盛，早就生了攻打之意，這些人怕是來摸清昱國的地勢，若是能拿到城防圖，再好不過?！?/br>
    商懷諫看著尸體一點一點被掩埋，他身上的血已經凝固，問題不大。

    “罷了，先解決燕譯書，金國一事，日后再談?！毖嘧g景看他的傷勢，“先回府，請個大夫。明日是除夕，希望明日能太平些，好好過個新年?！?/br>
    商懷諫側頭看著他，緊緊握著他的手，“燕譯書被我們擺了一道，怕是最近都掀不起什么風浪來?！?/br>
    這三千士兵，只是燕譯書士兵的百分之一，即便如此，也是個重創。

    燕譯景回頭看著那早已被埋葬的尸體，“但愿如此?！?/br>
    第一百六十七章

    路上，燕譯景忽而變了主意，他探頭想要讓馬夫變方向，發現這并不是去太師府的路，而是去長公主府。

    商懷諫拉著他的手，笑容溫柔寵溺，“臣知道你擔心，您今日不如在長公主府住下?！?/br>
    燕譯景問：“那你呢？”

    商戶愛家笑著揚手，“我這衣衫襤褸的樣子，還是先回府換一身衣裳。若是陛下不舍得臣，想讓臣陪著，臣也是樂意的?！?/br>
    “阿姊府中有御醫，你先包扎包扎?！?/br>
    商懷諫受的傷不重，許多傷口已經結了痂，大多數不管，也能自個痊愈。

    包扎看起來傷勢嚴重些，他想讓燕譯景心疼心疼自己，便同意了。

    長公主府燈火通明，并沒有受到燕譯書下毒的影響，府里還在張羅著明日的事。

    他們正在換對聯，燕譯景站在外面瞧著，這長公主府多了幾分生氣。

    沒想到會碰上路司彥，路司彥忙活一早上，在暗處布置兵馬。又給遠在常山的陳清巖飛鴿傳書，還去見了在青樓的淑妃，忙活到現在，才有時間來看燕譯月。

    熱氣上頭，得了空他便沖了過來。到了府外，又踱步不敢進去。

    燕譯景叫住他，“怎么不進去？”

    路司彥搖頭，他先前和燕譯月稱得上鬧掰，現在只敢遠遠瞧著，不敢靠近。

    “無事，你隨朕一起進去?！毖嘧g景看路司彥，有幾分同情，亦有幾分愧疚。

    他不知燕譯月的身子，也不知她命不久矣。

    路司彥猶豫再三，最后是被燕譯景和商懷諫一起架進去。

    燕譯月坐在床榻上，喝下玉竹熬的藥，藥很苦，玉心準備了些蜜餞。燕譯月以前不是很愛甜食，以前吃多了，導致牙疼，后面就不怎么吃。

    將死之際，她反倒拾起童年的愛好。

    “阿姊?！?/br>
    聽到燕譯景的聲音，燕譯月慌亂擱下藥碗，連忙讓玉葉給自己臉上撲層胭脂，讓自己看起來有氣色些。

    燕譯景看她坐在床榻上，形如枯槁，心疼不已。

    “對不起，阿姊，我現在才來看你?！毖嘧g景握著她的手。

    房間里燃著炭火，很暖和，但燕譯月的手冰冰涼，比外面的寒風還要冷上幾分。燕譯景學著燕譯月小時候的樣子，捧著她的手哈氣，并沒有用。

    燕譯月揉了揉他的頭發，叫人賭端把椅子過來，注意到躲在商懷諫身后的路司彥，她愣住片刻，轉而朝他點頭微笑。

    此時她心里掀不起什么波瀾，將死之人，將世間一切都看淡了。

    “你有受傷嗎？”燕譯月本想起身，坐起身已讓她精疲力盡，現在的她沒有人攙扶著，根本站不住。

    燕譯景扶著她，讓她坐回去，用被褥蓋住她的身子，“阿姊，你好好躺著，我沒事。陳婉意和……路司彥他們早早埋伏好了?！?/br>
    商懷諫拉出站在身后的路司彥，推了他一把，他低著頭，眼角濕潤，想看又不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