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金遠：“她會不會過來？”

    “這里是三號門去待客廳的必經路?！苯疬h順著林憬的意思，將身子轉正，嚴絲合縫地將人擋在陰影中，“林先生想去哪里？”

    林憬如實回答：“跟蹤你們?！?/br>
    “跟…蹤？”

    林憬余光在看金遠身后，忽而神色一緊，“嘶…她過來了?！?/br>
    林憬退出傘的遮擋范圍，抬手沒摸到后腦勺的帽子，才想起今天為了和蕭知衍約會，把那件帶大帽子的衛衣換了。

    金遠跟上他，“林先生，拿著傘吧?！?/br>
    “是林憬嗎？”

    樹葉的沙沙伴著溫溫柔柔的女聲傳入耳蝸，林憬像是被人手動按了暫停鍵，停住手上所有的小動作，頓在原地不動。

    金遠往旁邊站，讓他二人能夠看到彼此，同時禮貌介紹道：“孫小姐，這位是林憬，林先生?！?/br>
    孫笑榆踩著一雙七厘米的高跟鞋款款而來，長裙沒過腳踝，鞋尖若隱若現的銀色，只是走路，竟然也特別抓人心。

    這個時候，林憬有點想問她高跟鞋的鏈接…

    “我和林憬之前見過不少次，可惜每一次都沒機會說上話?！睂O笑榆手里有傘，他將傘往林憬這邊移，不動聲色擠開了金遠，帶著林憬單獨走在前頭，“我昨天去have lass拍雜志，沒有看到你?！?/br>
    “最近工作有點忙?！绷帚郊澥康匾舆^孫笑榆手中的傘，孫笑榆繞開他的手牢牢握著傘柄。

    林憬拿了空，本就對孫笑榆這個人有些敏感，這個讓開的動作加劇了這份敏感，它可以表示拒絕，也可以是對林憬這個人的討厭、敵意與不待見...簡直莫名其妙。

    “知衍也到了嗎？”孫笑榆看著林憬，眼神帶打量，從頭看到腳，視線再回來的時候對上了林憬的眼睛，“我拍了個廣告，耽誤不少時間?！?/br>
    “哦！”

    林憬心里發悶，一種強烈的被冒犯感讓他極不舒服，于是將同樣沒禮貌的打量還給了這位孫小姐。

    不料對方噗嗤笑出聲，“好了，不逗你?！彼褌氵f給林憬，提了提滑下肩膀的披肩，“知衍之前和我說，你像一個小刺猬，惹毛了會扎人?！?/br>
    林憬不接話，也不看孫笑榆。

    “我一直很擔心，你因為我和知衍還沒確定的關系心有疙瘩，從而對我心存芥蒂?！睂O笑榆整理好披肩，把林憬手里的傘拿了回去，“但其實，不用我多解釋，知衍應該都和你說得很清楚了吧?！?/br>
    “他不常提你?！绷帚讲幌氚褌憬o她，找準時機捏著傘下邊的手柄，往下一拉，搖搖欲墜的傘重新落回到他手里。

    林憬牢牢捏著，偏頭看孫笑榆：“我只有一樣好奇，你和蕭叔叔青梅竹馬，沒有喜歡過嗎？”

    “說不喜歡，你可能也不信?！彼派焓?，林憬連忙將拿傘的那只手躲開，孫笑榆悻悻地收回來，抱著自己的胳膊，“喜歡與否是你這個年紀才會考慮的事。我們，”孫笑榆搖頭，“現如今，無論自由戀愛還是介紹相親，必定離不開各自的工作單位家庭背景，所以門當戶對都是好聽的說法，俗一點就是雙方各取所圖，互利共贏?！?/br>
    林憬并不贊同，“太功利，不喜歡?！?/br>
    “將來你會懂?！?/br>
    “孫小姐，先去前廳吧？”金遠將手里的那把傘遞給她，孫笑榆點頭，邀請林憬一起過去，金遠搶在林憬說話前禮貌回絕了。

    等人離開，林憬站著不動，噼里啪啦的雨點悶悶地砸在雨傘上，他把傘撇到一邊，“各取所圖...”

    “林先生，孫小姐的話您不必往心里去?！苯疬h將傘撿起來，舉在他頭頂“這里...所有人的話，您都不必往心里去?！?/br>
    “我在想……”林憬摸著下巴琢磨，“金遠，你幫我問問她的鞋哪買的，有沒有四十二碼?！?/br>
    “……”

    一聲雷響，閃電劃破了天。

    涼亭下，蕭洄揮退隨行的管家，胳膊肘擔在輪椅扶手上，咳嗽一聲。蕭知衍遞來一杯熱茶，蕭洄視而不見，“雨要下大了?！?/br>
    “這場雨后會持續降溫?！?/br>
    “你倒是清楚?！?/br>
    蕭洄點了支煙，蕭知衍垂眸盯了一眼，將制止的話停在嘴邊。

    蕭洄說：“我的話你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彼偕搅魉?，眼色一厲，“在外邊怎么玩隨你，但心里一定要清楚，笑榆才是我們蕭家的兒媳婦?！?/br>
    “我的答復您似乎也沒有聽進去?！笔捴芊畔虏璞?，立在他父親身后，泰然自若道：“不訂婚，不結婚?！?/br>
    “因為那個林什么的年輕人？”蕭洄諷刺地笑道：“一個男人，口口聲聲愛另一個男人，這是正常人該有的感情嗎？蕭知衍，你已經不正常了?！?/br>
    蕭知衍點點頭：“您就當我不正常吧?！?/br>
    “我允許你犯錯，也請你知錯能改?！?/br>
    “林憬不是錯?！?/br>
    “蕭知衍！”

    咬緊的牙關生硬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仿佛都要被嚼碎了。蕭洄眸光一轉，眉頭皺成了川字，咬牙切齒道：“別忘了，你站在今天這個位置是誰給你的！”

    蕭洄嘴里的煙霧沒吐干凈，說完低頭咳嗽，劇烈得像是要將喉嚨都咳吐出來。

    “是您?！笔捴軓澭?，面無表情地順著他父親的脊背，“往前數的幾十年，我還不夠聽您的話嗎？”

    往前地十幾年，他愛林憬，這份愛他已經打算就這么藏在心里一輩子了。他得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