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是可住進孩兒晟明居內的人?！?/br>
    齊山勤：“我問你是誰?！?/br>
    齊晟一頓，抬眼：“……傀師，池州渡?！?/br>
    “砰——”

    話音未落，一只茶盞險險擦過齊晟的耳朵，用力砸在他身后的門框上，碎了一地。

    “齊晟，你可知曉自己在做什么？”

    齊晟眼中平靜：“我以為父親心中有數?！?/br>
    “我心中有數？”齊山勤冷笑一聲。

    “我倒想問你心中可有數？”他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齊晟，“你今日來，那位可知曉？”

    齊晟避開視線，沉默下來。

    “你替他做出決定，他是否會順著你的心意?！?/br>
    齊山勤緩步走到他跟前，加重語氣。

    “這些，你心里可有數？”

    見齊晟避而不談，齊山勤拔高嗓音。

    “這渾水，是你齊晟能蹚得起的？”

    “水已渾，魚豈有選擇的余地?！?/br>
    “這其中的事你知曉幾分，那位的過去，幕后之人的目的，你是都清楚了？”

    齊晟啞口無言：“......不知?！?/br>
    齊山勤：“那你為何不問？”

    “你與那位，莫非就只是你一廂情愿的荒唐事嗎？”

    齊晟：“父親權當如此?！?/br>
    “這三百年來，守宮未曾找到他的蹤跡，那么他自然有躲避的法子，池州渡既然沒有出面，閉口不談，便是不愿見他，還有何可問？”

    “若非遇見我，他應當更為自在，在這世間沒有一絲一毫的牽絆，難道遇見我之后，就必須要與我站成一線，去做他不愿之事嗎？”

    “那些于他而言是一段不愿提及的過往，亦是我不敢觸碰的傷疤，我對他總有虧欠?！?/br>
    齊晟攥緊了拳頭，垂眼:“對母親，對父親，對師父，對陽一……亦是如此?！?/br>
    “這一次，我不愿再逃了?！?/br>
    齊山勤仰頭，語氣疲憊：“你對誰都不曾虧欠?！?/br>
    “你自小，心就比旁人重些，有人一邊長大，一邊將心里該放下的東西放下?！?/br>
    “你則不同，許是為父為母的對你虧欠太多，讓你一個都舍不得放下，不但不曾放下，還不停地往心里頭裝?！?/br>
    “如燕沒在你身邊，我和你師父這些年，教會你承擔，教會你堅強，唯獨教不會你任性，因為你身后有后盾，卻沒有能夠供你哭泣放松的懷抱?！?/br>
    “我沒讓你戴上鐵帽，可你的背脊胸膛也挺得筆直，不曾松懈?！?/br>
    “你從不愿依賴別人，跟在我們身后就只學會了保護，這是為父對你虧欠，孩子在外受傷了，受苦了，沒問過分毫，你也獨自忍受著沒提過分毫?！?/br>
    “你不曾見過，我也不曾對你提起......伴侶之間，我與你母親之間，皆是相互扶持，甚至你母親對我的照顧更多，我對她的依賴更多?！?/br>
    “你對我更多是敬，你對你師父更多是憧憬，你始終掌握著分寸，卻少有親昵，你與那位......”齊山勤捏了捏眉心，擺手，“我暫且不提是那位，權當是你所謂心上之人?！?/br>
    “那你這么做，可曾問過他的意愿？”

    齊晟抿唇：“......我只是覺得，他不愿提起，便不必多問?！?/br>
    “你就沒想過，也許比起此事，他更為在意的是你呢？”齊晟一怔。

    兩人間寂靜許久，齊晟才緩緩開口。

    “無論如何，緣起我一念之私，我該負責到底......”

    他話尚未說完，齊山勤就抬手用力給了他一巴掌。

    齊晟側著臉，閉目輕嘆。

    “父親，對不起?！?/br>
    “你可知道你母親拼了命生下你？”

    齊山勤眼中滿是怒其不爭，一字一頓道。

    “正因母親拼了命生下我，我才不能給母親丟人?！?/br>
    齊晟抬頭，定定望著他。

    “齊家......已經有太多遺憾了，我不想躲，但也著實迷茫?！?/br>
    “有人說，這就是命，有時候妄想改變什么，卻發現正中命數的下懷，人在里頭怎么掙扎著兜圈子，最終也都是要走到那個早已注定的結局的?！?/br>
    “可即便知曉了，又有幾個人甘心呢，將我們困住原地苦苦掙扎的，不也正是那所謂的結局嗎？”

    “閉著眼忘掉那些，拼盡全力也許尚有一線生機?！?/br>
    “我為何改變不了我的結局，自然是因為我眼中只有結局?！?/br>
    “這一路上快樂就是快樂，遺憾就是遺憾，不會只有快樂，也不會只有遺憾，人生這一趟走下來，也許就像師父說的那樣，像是餓極的人囫圇吞棗填飽了肚子，明明吃了許多，但到頭來飽了，卻覺得也不過是一場空，像是什么都沒得到一樣?！?/br>
    “但其實，我們得到的已經不少了，更是比尋常人幸運許多，也許我們......”齊晟頓了頓，放低了聲音，“也許我們不能如愿，但又不是事事不如愿，也不是我對他的情意會變?！?/br>
    “無論我們之間最終是何結局，只求我在意之人平安，我對一朵花心生喜愛，不一定非得執意摘走，在我瞧不見的地方，它鮮活如初也就足矣讓我放下?！?/br>
    “他說會記得我說的話，那樣就足夠了?！?/br>
    “父親，對不起您和母親?！?/br>
    “藏寶閣里的鐵帽，雖說我未曾戴過，但也許從看見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將其放入心中，只不過有所不同，父親教給我的不是枷鎖，而是責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