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說的是?！饼R晟面不改色，像是沒聽出他話里的深意，點頭附和：“這走回頭路的人，要么是前路走不下去，要么是后方有什么羈絆，前者鎩羽而歸，后者前功盡棄，都不是什么好的結局，自然是大忌?！?/br>
    “是嗎？”公羊紋一難得碰見位資質極好的后輩，心中一高興，便多說了兩句，“那若是已經知曉前路艱險，而后方卻是最好的選擇呢？”

    “那大概多數人會選后者?！?/br>
    “看來齊小宗主并不在這大多數人里?！?/br>
    “晚輩確實沒什么顧慮?！饼R晟聞言一笑：“拋開前路后路一說，既然眼前已經有路，又何必介懷是否是最好的呢？”

    “你年紀輕輕，倒是能看得開?！惫蚣y一滿意地點點頭，目光不著痕跡地四下一瞧，確認沒有旁人在后，話鋒一轉，“方才那位姑娘......”

    齊晟聞言立即開口，誠懇地解釋：“玄九姑娘只是生性比較冷淡，有些不通人情，也不知如何與人相處，絕非有意怠慢，還請前輩見諒?！?/br>
    見他如此明顯的維護，公羊紋一明顯一頓。

    齊晟尚未成家，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

    他心中隱隱有了一個可怖的猜測。

    公羊紋一故作鎮定地輕笑一聲，擺擺手，“老夫也不至于同一個小丫頭置氣，只是……二位恐怕不只是知己這么簡單吧？”

    齊晟輕咳一聲，并未立即回應，許是同長輩說起這些令人羞赧，斟酌措辭的同時，耳朵先紅了起來。

    公羊紋一心里頓時一涼。

    “與前輩說這些似乎有些輕浮，我也自知有要事在身?！饼R晟摸了摸鼻尖，“但無論是江湖還是玄九，都是晚輩無法割舍的，這次將她帶來，一半是掩人耳目，一半是私心?！?/br>
    “因為還只是一廂情愿，心中難以放下，無論是懸案還是她，在尚有余力的情況下，我都想盡力而為?！?/br>
    他這番話說得誠懇，公羊紋一心中卻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他抖著手捋了捋胡須，想到其母花如燕討喜的模樣，終究還是苦口婆心地開口。

    “孩子，欲成大事者……”

    他話方才起了個頭，齊晟就仿佛知曉他心中所想，默默開口接茬，“不念兒女私情?！?/br>
    公羊紋一：“……”

    公羊紋一氣笑了：“接的倒是順溜?！?/br>
    “前輩，無論是私情還是所謂的‘大事’，我也都不想放棄，父親在我年幼時便教會我遵從本心，并非嬌慣縱容，而是不愿我重蹈覆轍?！?/br>
    公羊紋一沉默了一會兒，嘆息道：“初見你父親時，他尚且年幼，不過七八歲的模樣，便已初顯權貴的孤傲，喜怒不形于色，一言一行皆是恰到好處，聽著旁人艷羨的稱贊，長輩們都是喜笑顏開，唯獨他置身度外?！?/br>
    “我雖避世，但偶爾也喬裝下山瞧瞧，本以為他一生離不開古板二字，誰料竟與你母親有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情緣?！?/br>
    他望著齊晟，感慨道：“一恍四十年有余，時過境遷，真是快極了?！?/br>
    “每每從前輩們口中聽聞這些，就像是與過去的父親母親會面?！碧崞鹉赣H，齊晟神情溫和了些，“自我記事以來，父親多為恣意瀟灑的模樣，想來娘親為此也費了不少功夫?！?/br>
    公羊紋一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你父親可還安好？”

    “家父一切都好?！?/br>
    “那便好，那便好?！惫蚣y一連說了兩句，第一句是慶幸，第二句是悵惘。

    而后兩人沉默了片刻。

    “小子，你很聰明?！惫蚣y一放緩語氣，“與那……丫頭朝夕相處，想必也能看出些不同?！?/br>
    “自然?！饼R晟并未否認，附和地點頭。

    公羊紋一:“那你就沒好奇過，她究竟是什么來頭？”

    “若說沒有，便太過于虛偽了?！饼R晟搖了搖頭，冷不丁道，“但正如這花云間的玄妙一般，前輩不說自然有前輩的道理，晚輩既然有事相求，便該守好自己的本份?！?/br>
    公羊紋一微怔，旋即笑了，“你這臭小子果然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啊?！?/br>
    “明白也好，糊涂也罷，實則也并不重要?！饼R晟笑瞇瞇道，“總歸前輩又不會害我，我總不能恩將仇報，因為一己私欲而去刨根問底吧?！?/br>
    “所有人都有秘密，在對方尚未開口前便暗中撬鎖，與盜賊沒什么區別?！?/br>
    “若將這秘密比作屋子，我的確很想看看這屋子的全貌，但比起自己偷偷看，不如等對方主動邀請，兩人大大方方地一起看?！?/br>
    公羊紋一盯著他，似是感慨:“這齊家果真出君子?！?/br>
    齊晟抱拳:“萬不敢當，但前輩的提點，晚輩銘記在心?！?/br>
    又是個不聽話的，這缺點也是像極了他母親。

    “既然如此，便記著我起初的話?！?/br>
    公羊紋一擺擺手，重新抬步朝前走去。

    “這世上，無論是什么路，回頭路都不好走?！?/br>
    第50章 試探

    齊晟將粥熬好，便提劍朝山中走去。

    他并非愚昧之人，自然知曉前輩不會說多余的話。

    在洞府頭暈目眩之際，他最后看見的是玄九鎮定自若的臉，對方似乎并不驚訝于眼前的一切。

    精通符咒、從未見過的冥七......種種怪異之處，都明晃晃地告訴他玄九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