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走之前,肖揚給卓翎抱來了一個木匣子,打開是幾個會動的小木馬。 “這是什么?”卓翎好奇問道。 肖揚笑著,眉眼飛揚,“是爹……卓將軍給你們的,你一個,卓遙一個,卓泓一個……” 他也有一個。 卓翎泣不成聲,她本還想一家人團圓的,可惜以后再也沒了機會。 肖揚帶著白芷的日記本出發了,來到丹寧的那一日,就在街上看見她。 她在指揮別人搬運犁車,是一種很新的農具。 白芷轉過頭,就見一個滿頭白發,額間束帶,身姿頎長的男人,就這么站在那里,望著自己笑。 他笑得很幸福,哪怕隔著空氣,都能感受他渾身散發的幸福。 白芷的心里,驀地像是有什么閥口被打開了,有什么東西在傾瀉而下。 她記得這個人,她醒來的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他。 他說她叫白雪,而他是……騎士。 他是肖揚,在卓遙和孟瑛口中出現過的人。 明明有許多疑問,白芷卻不打算問,她忘了許多,但知道他一定是那個在她困難時候陪著她最多的人。 她幾步迎了過去,莫名眼痠,“肖揚!” 她用的正常音量,肖揚聽不見,他只是望著她笑,笑得乖巧,笑得平和。 白芷在衣裳上擦了擦手,拽住肖揚的胳膊,滿臉笑容,“來都來了,走先跟我回去!我一會兒做一頓大餐招待你!” 肖揚聽不見,卻能感受到她伸過來的手,能如這般毫無芥蒂觸碰他的人,一生也只有那么一個。 他甚至沒有躲,掏出一塊乾凈的手帕,大著膽子將手帕裹在她得手上,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纏滿了繃帶,好像一直以來,他只有隔著這一層繃帶,還得再加上一塊手帕,他才敢如此膽大妄為。 白芷不知道與他的關系到底好到哪種程度,卻知道不能躲開,躲開他一定會受傷的。 白芷將手里的事交代給手下的人,便慌忙拉著肖揚要回去,不知為何,她甚至一刻都不敢放開他的手。 如果放了,他好像就會永遠消失在她面前。 肖揚就這么任白芷拉著,走過街道,迎著暖洋洋的風。 他的身體本以是強弩之末,不止耳朵聽不見,連眼睛也看不清了,五臟六腑都碎了一遍,不知何時就會忽然死去。 他還得回南蠻穩住局面,或許,他連一頓飯等不了。 他將白芷的那一本日記塞進了她的手里,白芷還有些不明所以,微微翻開,全是她的字跡,也就明白了這是她的東西,是有關她回憶的東西。 她沒有立刻就去探究日記里寫的點點滴滴,而是抓緊了肖揚,轉頭對肖揚笑著,“回去再看!你從南蠻來,一路走來可該累了!” 肖揚還是聽不見,他只是笑著。 他數著他們走了多少步,他覺得著很有趣,就好像在戰場上數著殺了多少個人,每達到百人,就像達到了新的里程。 一百步。 兩百步。 …… 一千步。 一千步足夠了,他在街頭停住了腳步。 白芷愕然回頭,心咚咚跳著,“怎么了?” 肖揚指了指一旁插著的糖葫蘆,眸中有著微微閃爍的忐忑與期待。 白芷明白了,笑出了聲音,“想吃糖葫蘆是吧!我記得你喜歡吃甜食!” “嗯?!毙P就是本能地應著。 白芷就這么放開了手,跟老板要了兩串糖葫蘆,她開心地將一串糖葫蘆遞給了肖揚,然后掏出幾個銅板付給老板。 一陣風來,還有鈴鐺的聲音脆生生的響。 白芷正打算回頭與肖揚分享著糖葫蘆,卻是在回首之時,空無一人。 風停了,也沒有鈴鐺聲了。 手里只剩下一塊手帕,和一串糖葫蘆。 “人呢?”白芷錯愕,她慌忙回頭,“老板,剛才在我身后有個人對不對?白頭發的?” “有!誒?怎么不見了?” 他們看見了,白芷又一路問了好幾個人,他們都說看見了,一個長得很高,頭發銀白的男人,被她牽著,走過了長長的街道。 可他就這么一聲不響的走了? 白芷不明白,也找不見他,只好在那日記本里去找尋答桉。 日記本里寫著很多,寫她如何來到這個世上,寫她遇見了梨花與肖揚。 寫肖揚以前兇巴巴地模樣,和八爪魚的糕點。 寫她如何對孟瑛一見傾心。 寫她被綁架與卓遙相識,寫她逃出生天,與卓遙在摘星樓喝酒。 寫她與孟瑛靠近與推開,深愛與不舍。 寫他們分離又重聚,重聚與分離。 還寫了靖兒的出生時間,還有靖兒第一次學會爬行,第一次生病,第一次能吃輔食。 太多太多。 最后還有一頁紙,是肖揚的字,是肖揚學著她寫下的日記。 “三月初九,風雪未停,即將遠行,萬分不舍,遂隔著手帕,親吻你的手背?!?/br> “沒敢真的親吻,你無從知曉?!?/br> 無從知曉,卻又偏偏寫下這樣的痕跡,那就算真的輕吻。 肖揚的日記,帶回了白芷所有的回憶,她在燈下慟哭。 為這一生的驚心動魄與波瀾壯闊。 直到夜里,白芷熄滅了房間里的燈火,肖揚才從她房頂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