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孟裕也不求他原諒,兀自飲下杯中酒,而后又離開了孟瑛的牢房。 孟裕沒有立即放了孟瑛,因為他本就是貪生怕死之人,若將孟瑛放歸北境,那便是他自己的死期。 孟裕始終都在掙扎,是活著做個假皇帝,還是死去做個真皇帝,他每日都在與自己糾纏,糾纏得日益瘋狂。 一連好幾日,孟裕每日都來找孟瑛,向他請教朝中事務,每日孟裕都很認真。 孟裕真想將孟瑛永遠留在身邊,在他迷茫之時為他指點迷津,在他苦悶之時傾聽他的煩惱。 他覺得此時此刻,他們才變成了真的兄弟。 盡管孟瑛并不愿。 之后的日子里,孟瑛只是等著,等著他重歸北境的那一日,等他能為妻兒報仇的那一日,等著重掌天下權柄的那一日。 漫長的歲月里,他灰心過,放棄過,怨恨著孟裕。 可他又時常覺得,若孟裕真的能做個好皇帝,對辰國來說,未嘗不是那一丁點閃爍的希望。 所以他替他出謀劃策,替他消除敵人。 可他越是希冀,就越是怨恨自己,為何不了結了孟裕,做個局害死孟裕,為自己的妻兒報仇。 漫長的心理拉鋸讓人疲憊煎熬。 他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妻兒會不會恨他? 他無數次的幻想,若是在黃泉路上遇見她,他該用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她呢? 興許他只能灰熘熘地從她面前路過,裝作不識吧。 到底擁有怎樣一顆強大心臟的人,才能活得坦蕩呢? 好在他快等到了,孟裕說,十日后安排黑甲衛將他送回北境。 可是先等來的,不是孟裕的親衛。 而是宣王孟軒! 第577章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宣王在見到孟瑛還活著的那一刻,心里五味雜陳。 他沒有跟孟瑛寒暄,而是立即將人轉移了,轉移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孟瑛見著孟軒,便知道孟裕將自己的行蹤暴露了,如今的孟軒早已不是那個沉穩干練的皇長兄了。 孟瑛知道,他多半逃不了了。 孟軒將孟瑛帶到幽深的牢房,房間陰冷森寒,不見一點天光,一旁的架子上擺滿了刑具,是個很標準的刑房。 孟瑛本就戴著鐐銬,他無力掙扎,索性不掙扎了,就這么被架上了刑架。 直到此時,孟軒才與孟瑛說了第一句話,“皇弟,許久不見,你何時與孟裕這般好了?” 孟裕仰頭靠著刑架,面容平靜,“皇兄此言差矣,兒時我們也是如此,都如這般的好?!?/br> “但他對父皇痛下殺手,殺了你的妻與子,你竟還能與他出謀劃策,我該說是你這人心太好呢?還是你根本就沒有心?” 孟裕一邊說著,一邊坐上了鋪著軟墊的椅子,看起來是一場很漫長的折磨。 孟瑛澹澹一笑,并不言語。 孟裕被他這笑刺激到了神經,他討厭的就是這游刃有余,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樣,“來人,扒了!” 手下人聽令,幾人拿著匕首三兩下將孟瑛的上衣拔了個精光,露出精瘦的胸膛。 孟瑛依舊面不改色,只是目中一片荒蕪。 孟裕跟他說過,孟軒現在已然完全向卓家人倒戈,在卓家黨羽中如魚得水,風生水起。 他既然選擇了立場,便不會容忍自己的存在,動搖他的地位。 孟裕見他身軀的模樣,微微露出得意笑容,“瘦了不少,孟裕對你也不好,你為什么要幫他?” 孟瑛依舊不語,比起孟裕明面上的狠辣,孟軒雖看上去不爭不搶,卻滿心裝著的都是憤懣,比起功業,他想要的更多是洩恨,以及一種凌駕于他人之上的樂趣。 孟瑛以為他會一輩子囚于此心境,他比孟裕更殘缺,所以孟瑛很難用三言兩語改變他的心性。 孟裕對他的沉默則是萬分氣憤,“行!孟瑛!你們都瞧不上我,就因為我沒有母親,沒有家族,沒有勢力!你和孟裕一個樣!” 他說著,便幾步走上前拿起一旁燒紅的烙鐵,沒有一絲猶豫,又穩又準的落到了孟瑛的肚臍旁。 滋滋的聲音傳出,孟瑛這時才感覺到疼,伴隨著焦煳的味道,孟瑛的腹部勐地一縮,這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他努力咬著牙,卻還是沒忍住嚎出了聲,四肢止不住的掙扎,晃的鎖鏈哐哐直響,卻是紋絲不動。 痛吶…… 無比真實的痛感,讓孟瑛從曠日持久的溷沌中勐然驚醒,莫名的悲哀席卷而來。 他驀地想起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怎么如今卻走到了這里。 依稀記得四五歲時,父皇還未登基的時候,他們一家人被逼得逃亡,孟軒便是那個會將手中果子一分為二,分給孟裕和他的長兄??! 孟瑛也明白的,正是因為他沒有,他甚至不敢將果子分成三份,所以今日這烙鐵才會落在他身上。 他是他多年幽深陰暗的宣洩出口。 現在被他逮著了,孟瑛覺得自己命絕于此。 往事在腦海流轉,有一塊guntang的烙鐵落到了胸膛,燒焦的皮rou味直竄入腦中,令人窒息。 整個身子都用力,顫抖不已,四肢早已沒了知覺,就好像雙眼不懂得視物,口鼻不懂得呼吸,舌頭不會蠕動,喉嚨不會吞咽,連吞咽唾液都變得艱難無比,無數次,孟瑛覺得自己會被唾液給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