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齊佩蘭有些侷促地笑了笑,“王妃娘娘,冬日嗓子干,先坐下喝杯茶,潤潤嗓子,佩蘭還備了些許青柑,王妃娘娘可喜歡食酸?不喜歡的話,還有些煮花生……” 齊佩蘭小心翼翼扶著白芷坐到了桌桉邊,言語間溫和,卻又帶著些許緊張的討好。她將剝好的青柑盤子捧到白芷面前,眼神里像是帶著些許討好。 白芷愣愣地接過齊佩蘭的青柑,冰涼的手指有些止不住的顫抖。她知道她在做一件什么性質的事,這件事違背了她的良心。若是面對她心中惡人,她興許還能面不改色的演下去,可是面對這樣一個姑娘,她實在有些難受。 她放下手中的青柑,一把拉住了齊佩蘭的手,然后凝重的對上了齊佩蘭的雙眼,沉聲問道,“齊姑娘,你知道今日這事是什么性質嗎?” 齊佩蘭一愣,眸中流轉過一瞬的震驚,震驚過后又變成了溫柔如水的眸子,“回稟王妃娘娘,佩蘭知道的,王爺都與我交代清楚了?!?/br> “那你愿意嗎?”白芷皺起了眉頭,拉著齊佩蘭的手,不自覺地抓得更重了些。 齊佩蘭剛想脫口而出她愿意,可話到嘴邊,她竟有些說不出口。 她沉默了,雖然只是一瞬的沉默,卻已經能夠展露她內心的想法。 齊佩蘭沉沉的吸了一口氣,迅速掩去面上的情緒,“王爺是佩蘭的救命恩人,佩蘭愿為王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br> 她沒有說出內心的想法,只是以王爺的救命之恩搪塞了過去。 白芷欲言又止,她有許多話想說,卻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若她依舊刨根問底,興許會打亂王爺的計劃,會讓王爺所有的準備都付諸東流。 白芷不自覺地擰緊了眉頭,她覺得自己的心里有兩個小人在瘋狂地拉扯,聒噪極了。 齊佩蘭早在聽說孟瑛這個計劃時,她就清楚的知曉自己該報恩了。盡管她明白王爺的恩情比天大,有些事她不得不做,但她還是怕極了。 多日以來,那種要入狼窩入虎xue的焦慮,一直擾得她難以入眠。她都用仇恨與恩情全部掩飾過去了。 沒想到這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被白芷一句話給戳穿了。 她愿不愿意? 沒人問過她這句話,她也不敢問自己。 但是,答桉是很明顯的,在這所有女子都渴望有個好歸宿的時代,又有誰會真的愿意犧牲自己的下半生的幸福呢? 莫說嫁給孟宵,對方會不會好生對待她,若是他們能真的恩愛,那這份美好也會在未來為了王爺的計劃而分崩離析。 這注定是以犧牲她為基礎的悲劇。 二人都沉默了,她們在心里瘋狂地拉扯,試圖找尋個逃生的出口。 忽的,齊佩蘭打破了沉默,主動握住白芷的手,釋懷般的發出一聲笑,“佩蘭……多謝王妃娘娘愿意顧及我的意愿,你是第一個問我意愿的人?!?/br> 白芷抬眸望著面前這個臉蛋像是能掐出水的姑娘,心沉了又沉,她一個幫兇,配不上這句感謝。 “但是王妃娘娘也莫要擔心,佩蘭就算是心里有一萬個不愿意,也必須去做這件事情?!?/br> 白芷明白,她定是身不由己,才會這樣的心甘情愿。 齊佩蘭給了白芷一個堅定的眼神,“王妃娘娘,想聽聽佩蘭的往事嗎?佩蘭藏在心里許多年,都沒敢對人說過。但今日見著王妃,就覺著你一定能懂佩蘭的?!?/br> 白芷初見齊佩蘭,只覺得她就是個漂亮的大家閨秀,但是此刻齊佩蘭的眼神,卻讓白芷覺得她是個一腔孤勇的戰士,讓人莫名地覺得震撼。 人家愿意說,白芷當然愿意聽,于是齊佩蘭給白芷講了她非要這般做的緣由。 “我兒時的親爹,是鄉里的里長,是所有村民都熱愛的好官。那年糧食歉收,鄉里大部分人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在如此困難的時候,廣平王不僅不降低賦稅,反而變本加厲,說是為了確保軍隊糧草,加倍徵收糧食還有賦稅,而且還是暴力征收,許多士兵像土匪一般沖進家里,搶走了糧食,最后還要我們交錢。鄉親們余糧見底,實在是交不出來,爹爹就聯合好幾個村的人去州府討要說法?!?/br> “可咱們農人的命不是命,沒人會在意我們是不是吃得飽。我記得那時我爹牽著我還有我哥哥,在州府門口睡了好幾晚,也沒得到當官的人一句回應。就這樣拖了好多天,我們帶的糧食吃完了,再也找不出一粒糧食?!?/br> “爹背負著鄉親們的希望,沒討到說法,也沒法回去給鄉親們交差,只能一拖再拖??晌液臀腋绺琊I得不行,我爹怕我們餓死,就沿路乞討,可惜什么都討不到。有一日,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就在攤販那偷了一個糕餅,可惜被發現了。攤主與爹爹大打出手,同行的阿叔們見狀上來幫忙,對方也來了人,兩邊人打了起來?!?/br> 說道這里,齊佩蘭停了下來,她垂下了頭,嗓子緊的難受。 白芷也沒有催促她,只是給她遞上了一塊青柑,和一杯溫茶,“慢慢說,不著急?!?/br> 第288章 天衣無縫的局 若說齊佩蘭前面的敘述,只是這個時代下的家常便飯,那她后面說的話,便是徹底顛覆了白芷對這個時代人性的認知。 “街上兩撥人打了起來,引來了士兵,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來平息事端的……然而……誰也沒想到……他們竟是騎著高大的駿馬,朝我們奔來,他們嘴里喊著消滅反賊暴民,向這群手無寸鐵的百姓揮刀。我永遠都記得那狹窄的小巷內,鐵蹄踏過我爹和叔伯們的胸膛,腸子、肺腑散落一地,鮮血濺的墻上通紅,哥哥拉著我躲到了一個籮筐里面,我們不敢掙扎,也不敢呼吸,連哭都不敢。有人的殘肢落到了籮筐上面,鮮血從縫隙中嘩啦啦的流下來,浸濕了我和哥哥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