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野見她這模樣笑了，“呵呵呵，小丫頭莫要驚慌，這輩子我只收過孟颯蘭他這一個學生?！?/br>
    白芷驚訝，“您不是皇子老師嗎？”

    “其他人老夫可看不上！”卓云野道。

    他的聲音依舊沉悶嘶啞，白芷卻聽出了幾分親切感。

    “可外面傳言，老師您是一把大火燒死的，為何會出現在這牢中？”白芷好奇問。

    “我看小丫頭你挺機靈，這事兒不用問，你也應當想得明白?！?/br>
    他說得輕松，白芷卻覺得這個問題異常尖銳，她擔心他因自身境遇，而對孟瑛心生怨懟，“是因為您當初支持王爺……您可有怪他？”

    卓云野聞言，起了興趣，“怪？這是家國命運，本就驚險萬分，老夫怎會將這乾坤氣運，強加到他孟颯蘭一人身上！”

    白芷惶恐，連忙磕頭，“是白芷小人之心，老師莫要怪罪！”

    卓云野沙啞地笑著，他道，“你愿意對我這戴罪之人行如此大禮，倒是讓老夫頗為感動！”

    白芷憤然道，“老師您能有什么罪！有罪的人是太子！”

    卓云野聞言呵呵呵笑了起來，“雖不知你這丫頭的身世，但老夫覺著你好像是天外來的?！?/br>
    白芷疑惑，微微歪了歪頭，想當初王爺也是一眼看透她并非來自這個世界，“很……明顯？”。

    卓云野見她這模樣，覺得頗為有趣，他心情大好，畢竟這幾年的牢獄之災，讓他不見日光，甚至快忘記了自己還能說話。

    卓云野笑著道，“這個世道皇權君威為天，老夫這般戴罪之人如污泥濁水，而你貴為王妃，卻尊卑不分，無視皇威，還絲毫不加隱瞞！”

    白芷聞言，抿了抿嘴，她也不知這是夸她還是罵她，她訕訕問，“那依老師言，這是好還是不好？”

    “老夫有一言，你愿不愿聽？”

    “請老師教我！”白芷誠懇道。

    “你既然心中有主意，就不要去問好與不好?！弊吭埔暗?。

    白芷聞言，由衷地笑了，“老師與王爺說的，倒是如出一轍！”

    “哦？是么！那就好，那就好??！”卓云野艱難舉起戴著枷鎖的手。

    他想捋一捋鬍須和兩邊鬢發，鐵鏈哐哐當當作響，墜得他滿是傷痕的手腕有些疼。

    白芷見狀，伸手將他兩邊蓬亂的頭發別到耳后，這才露出他滄桑又髒污的臉。

    這不經意的舉動，卻讓卓云野心頭有些感懷，“丫頭啊，瞧見你，老夫就放心了?！?/br>
    白芷并不能完全解這話中之意，卻也猜得幾分，“老師是在擔心王爺過得好不好？”

    “是??！老夫被囚于此之前，總覺得颯蘭那孩子，像是陷阱了泥沼一般，行事越發瘋狂，不斷地破了自己的底線。你可知他年少時，是何等的端方君子，溫文和煦?？珊髞怼ァ?/br>
    白芷環抱著腿，乖巧地聽著卓云的敘述。

    “自當年梅妃之死后，陛下便命我追查那一起梅妃與游相的謀反桉，可查桉的過程困難重重，一有線索就會被截斷。我一邊與流落在外的颯蘭暗里聯繫，一邊與太后勢力較勁?！?/br>
    “我懷疑卓皇后已久，卻苦于找不到證據。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了指使太子給陛下下藥的嬤嬤，她答應了我當面指證皇后，為梅妃翻桉?？赡闹谷粚懴铝苏J罪書，一個人認下了所有罪過。雖然替梅妃和游丞相翻了桉，卻沒能讓真兇伏法?！?/br>
    “這事讓颯蘭知道了，他一怒之下，屠殺了這嬤嬤親眷的滿門，他這般做，只為洩恨而已。雖然我知他心中憤恨，但是濫殺無辜并不理智，這嬤嬤的侄子十年寒窗，頗有才華，三次參與科舉，剛進士及第，便遭牽連，實在可憐?！?/br>
    “這事他做錯了，雖然我教訓過他，希望他能清醒一點，不要變成那不擇手段漠視人命之人，但那時，我在他眼里看不見光了?！?/br>
    “后來，太后的人把我困在天祿閣，想一把火燒了卷宗，還有老夫。當然我能活下來，這也得虧太子這人有辱人之癖，極愛凌辱?！?/br>
    “老夫入獄之后，苦不堪言，屢次想自我了斷，可老夫做不到??！老夫一條命并不是什么珍貴之物，但我怕颯蘭想不開，他定會以為是他自己沒保護好他的恩師?！?/br>
    “老夫費盡全力的活著，只盼著有一天，能勸他一句，回頭是岸！”

    “他有經綸治世之才華，有超塵拔俗的信仰，他才是那個能撥云見日，得見海晏河清的人??！他實不該墮入這泥潭，埋沒在卓氏賊子的廕庇之下！”

    卓云野字字泣血，聲聲淚下，這份師生之情，實在令人感動。

    白芷眼眶溫熱，她握住卓云野的手道，“老師，王爺他沒有墮入泥潭，他很好！”

    卓云也從剛才的情緒中回過神，輕笑出聲，“丫頭，我瞧出來了，有你在，他不會任自己墮落的?！?/br>
    白芷點頭，沉默半晌，問出了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老師你也是卓家人，他們也會抓你嗎？”

    卓云野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卓家百年世族，三朝亂政，宗族旁支的血緣親疏早已澹漠，每家都是各有各的心思?，F下他們只靠利益維繫，誰若是違背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群起而攻之！”

    “這一個巨大的利益團體，控制著孟家三代傀儡皇帝，若不是當今陛下娶了那梅家女，得到了北境梅家的支持，那這天下說不定真的要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