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樊一翁
「師父,我看綠萼小姐似乎沒有起疑?!狗晃坦Ь吹叵驇煾阜A報。 公孫谷主嘆了一口氣,并沒有多說什么。事情最終……還是只能走到這一步嗎? 事情要從三個月前說起…… 夜色如墨,絕情谷中萬籟俱寂,唯有微風拂過枝頭,傳來稀稀落落的簌簌聲響。樊一翁提燈行至師父公孫止的書房外時,忽聽得里頭傳來一陣低沉的喃喃自語。他心里覺得奇怪,腳步輕輕停下,便靠著門縫凝神傾聽。 「十年之劫……果然還是躲不過么?」聲音中帶著幾分疲憊與無奈,正是師父—絕情谷主公孫止。 樊一翁面露驚訝,忍不住往門邊靠近些,卻仍不敢輕舉妄動。 「《烈焰神功》陽之極也,十年一劫需要陰陽調和,方能平衡脈中火氣。若無六陰之女相助,便會遭受烈焰焚身之劫,至死方休!」 此言一出,樊一翁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向來知道師父所練武功威力非凡,卻不曾想竟有如此可怕的缺陷。原來烈焰神功,至罡至陽,修煉此功法時,需要有一名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且面相屬陰、脈相也屬陰的六陰之女相助練功。在脈火熾盛、陽極反噬之時,行陰陽調和之事,以助修煉者平衡體內的極陽脈火。 「千尺……自你走后,我這九年來苦尋那六陰之女,奈何六陰之女萬中無一。如今十年將至,為夫這條命,怕是也該走到盡頭了……」 公孫止聲音低沉,似在自語、似在嘆息。燭火微微跳動,映得他的身影瘦削,似乎比往日更加憔悴。 樊一翁再也按捺不住,輕輕扣了扣門框,低聲道:「師父,弟子冒昧,適才聽聞您的煩惱,心中實在不忍?!?/br> 以樊一翁的武功修為,決不能夠如此接近師父而不被察覺,但今夜公孫止已被此事心煩多日,身心俱疲之際,才沒有發覺。公孫止臉色微變,略一遲疑,沉聲道:「你進來吧?!?/br> 樊一翁推門而入,恭恭敬敬地行禮,然后直言道:「師父,六陰之女真如您所言,稀世罕見,弟子卻不信谷中便無此人。還請師父告知,究竟有誰符合條件?」 公孫止望著窗外,神色復雜,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谷中人口稀少,符合六陰之相的女子,只有兩人?!?/br> 「兩人?」樊一翁精神一振,忙問道:「敢問師父,那兩人是誰?」 公孫止眼中掠過一絲掙扎,最終緩緩開口:「一是東村的芙蓉……可她今年才只有十歲?!?/br> 「十歲?」樊一翁眉頭緊皺,輕輕搖頭道:「孩子怎可牽涉其中?敢問師父,另有一人是誰?」 公孫止長嘆一聲,雙手負于身后,似不愿再多言:「別再問了,另一人更是讓人難堪!」 樊一翁見師父神色愈加沉重,心中隱隱有了猜測。說道:「難道說……是綠萼小姐?」他的目光偷偷掃向師父,卻見公孫止的臉色變得更加陰鬱,一副無法啟齒的模樣。師父雖然不置可否,但此舉無異是默認了此事。 樊一翁想了想,終于下定決心咬牙道:「此事果然極難,但事關師父的性命,不得不為,且看弟子的手段如何?!褂谑遣庞兄蟮?,樊一翁假裝獵兔剝皮,實則獻兔給公孫綠萼的這一齣好戲。 話說回到現在。 樊一翁繼續向師父稟報:「綠萼小姐那邊,我已經稍加疏導有成,總是得要讓她慢慢知曉,能救得師父性命之人,只有她一個?!?/br> 公孫止立于堂前,雙手負后,神色陰沉如天際將雨未雨的陰云。他側身瞥了一眼身旁的樊一翁,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一翁啊,為師思忖再三,這般坐以待斃實非良策。為師決意離谷,尋訪六陰之女,總好過困死于這絕情谷中?!?/br> 樊一翁心中一凜,暗自嘆息:「師父果然還是過不了心中那道坎。師父是當代豪俠,父女之間壞luanlun常,他是無法接受的?!闺m然一翁心中百般希望師父能與綠萼師妹陰陽調和,以解性命之危,但是依舊恭謹,拱手問道:「師父,若是那六陰之女遍尋不著,當如何是好?」 公孫止眼神微冷,語氣卻更加堅定:「找不著便繼續找!天下之大,六陰之女在所多有,莫要自困于井底之蛙的視野,白白耗盡時日?!?/br> 語畢,他稍作停頓,隨即語調放緩,轉而說道:「一翁,為師離谷之時,谷中大小事務便托付于你。萼兒年紀尚幼,難免有處事不周之處。你身為她的大師兄,需多加照拂,這樣為師才能無后顧之憂?!?/br> 樊一翁心頭震動,豈會聽不出這話中隱隱透著托孤之意?鼻頭一酸,忙低頭答道:「師父放心,徒兒定當全力照顧綠萼小姐,絕情谷上上下下亦定不敢懈怠。徒兒只盼師父早日尋得六陰之女,度過此劫平安歸來,還絕情谷一片清明?!?/br> 聽得徒兒如此真摯的話語,公孫止目光微動,心中不禁一陣酸楚,但他深知,此時須要剛毅堅強,否則徒兒難免更添悲傷。他強自振作,語調一轉,故作輕松道:「什么劫不劫的,為師福大命大,關關難過關關過,你也莫要多思多憂,安心守谷便是?!?/br> 話音未落,公孫止轉身大步向堂外而去,袖袍揚起一片毅然決然。他的背影在夕陽下顯得孤寂而堅毅,唯留樊一翁立于原地,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眼中隱隱泛起一抹濕潤,卻終究未讓它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