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寒霜抬眸，看著那只雪人。

    雪人溫和的用寬厚的雪掌輕撫著霄寒霜的發頂，像個寬容的大狗一樣，輕輕哄慰著主人的心緒。

    霄寒霜有點不太習慣被人摸頭。

    但面前的雪人神情溫順，巨大的雪掌又極其溫柔，讓他幾乎產生不了一絲抵觸的感受，于是同樣平和地接受了雪人的安撫哄慰。

    因為已經使用了《雪人之語》古籍，霄寒霜已經能夠聽懂雪人先生口中那種繁復古老的語言了：

    “……你是我的師尊?！?/br>
    “亦是我的愛人?！?/br>
    “我需要你?！庇S沙漫天，雪人身上卻兀自獨帶著風雪蕭瑟的霜凍氣息。

    它神色溫柔和順，說出來的話語卻字字虔誠、句句珠璣，像極了每每午夜夢回時，讓霄寒霜魂牽夢繞的另一個人的口吻：

    “寒霜，我需要你?！?/br>
    第二十三章 駝生黑暗，戳它眼睛

    “寒霜，我需要你?！?/br>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

    霄寒霜恍若剎那間回到了數年前，

    又看一次到了那個懵懂稚嫩的孩子——

    那時他坐在書案畔持卷而讀，那小徒弟替他端來一盞普洱暖茶。彼時正值冬至，暴雪將至，一室茶香氤氳之息卻彌漫在了整間典雅簡樸的溫柔茶室內——任由外界風飄雪寒、霜花紛飛，那都與他和他二人無關。

    而那小徒弟從背后湊過來，埋首在他的頸項間，輕嗅他身上氣息。一邊沉醉的看著他讀書，一邊不自覺的低聲呢喃道：

    “要你日夜在我身畔”

    “要你與我相守終生”

    “要你不會將我忘記”

    “要你愛我從一而終”

    “我需要你?！毖┤耸痔巯У奶?，輕輕拂過霄寒霜安靜的流出淚水的泛紅眼尾。它一開口，古老晦澀的深奧上古言語幽幽傳出、亙古不變——

    所說所述的一字一句，

    全都是當年邱梟曾經說過的言辭：

    “寒霜，我需要你?！?/br>
    那時邱梟尚年少，年方十九近二十，俯身在霄寒霜耳畔，低聲如是說。

    而霄寒霜不知道他今日怎么回事，為何突然這般言語。他一邊平心靜氣的持卷而讀，一邊側首瞥他一眸：

    “……怎么突然說這些？”

    “不管不管，快說嘛～師尊永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邱梟尚顯得青澀的容顏上，展露出純粹又爛漫的笑意，兩顆尖尖虎牙露出來，白亮白亮的，全都是粲然可心的少年的愛。

    “師尊，沒了你我活不下去的?！?/br>
    “……”霄寒霜那時尚且以為，這份愛只不過是對師尊的敬愛而已。是師徒間普通又平淡純粹的愛。

    平平淡淡，無關風月。

    “……”于是他淡然收回了眸光，神色一如既往的漠然，靜靜地垂眸望著手中泛黃陳舊的那一筒竹簡：

    “好。我不會離開你?！?/br>
    那一年，他亦然如是說。

    他答應過他的。

    永遠陪在他身邊。

    “……”現如今的霄寒霜，面色依舊平淡無常，淚水卻止不住的奪眶而出。

    這些淚水無聲地出賣了他，出賣了那副早已習慣了維持著冷漠神色的如畫眉眼。

    雪人溫柔又憐惜地摸摸拭去他紅濕眼眸里流淌而出的晶瑩淚珠，一點一點，撫平他傷神碎魂的無盡心緒。

    他緘默且殤情的安靜了會兒。

    任由這位雪人先生，幫自己柔和的拂去了面龐上滿溢而出的淚水。

    而后平靜如常地輕聲呢喃道：

    “……他那年那般說，我卻只以為他少年心性、輕浮又愛玩，從來都不曾當真?！?/br>
    邱梟需要他嗎？

    他…他可能知道了。

    “……”地精一雙蛙眼瞪得巨大。

    巨大、巨大。巨大。

    它瞪著大眼睛，滿臉驚恐地站在旁邊。

    它抱著一大群駱駝的脖子們、瑟瑟發抖著，完全不知道霄寒霜怎么突然開始發神經？更不知道他正在干嘛？

    更加完全不知道——為什么霄寒霜會和那只討厭的雪人這么親近？

    老駱駝們長一聲短一聲地高亢慘叫著。

    它們才剛剛被莫名其妙的一陣大水沖了過來，現在卻又被這只jian商地精這樣死死地勒著它們的脖子——

    只覺得駝生一片黑暗、

    距離被這只jian商地精給活活掐死，

    已經不遠了??！

    “……”很幸運的是，

    霄寒霜聽見了它們的慘叫。

    他從回憶中慢慢回過心神，有點倉促又狼狽的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水，只覺得自己這幾天真是太過于矯情了。在快速地整頓好自己以后，霄寒霜漠然的一側首，看向了那只掐著別人脖子不放的jian商：

    “……你快把它們掐死了?！?/br>
    霄寒霜平淡地：“它們又沒有招你惹你，能放開它們嗎?！?/br>
    地精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

    它脖子上的十條大金項鏈們搖搖晃晃，

    在荒漠夕陽下閃著金燦燦的光芒：

    “不行??！”

    地精：“剛剛突然發大水！差點沒把老子給活活淹死了！”

    地精：“不抱住這些駱駝的脖子們，借著它們的身高往上爬、爬得高一點兒——等下老子要是又差點兒被淹死了怎么辦？”

    地精：“沙漠這邊干得要死，從來都沒有看見過那么多水?。。?！靠，真是活見鬼了，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