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過神，寧阮已經跑走了。

    郁年頹廢地站起，靠在桌子邊，沉默了會——然后撥打了孟煜的電話。

    能讓少年一息之間發生這樣的變化，也就只有這個男人了?！?/br>
    孟煜怒氣沖沖掛斷電話，才后知后覺寧阮剛剛是不是哭了？

    一股淡淡的心虛涌上心頭。

    孟煜遲疑——自己方才是不是過于嚴厲？

    他正躊躇著要不要再打寧阮電話，寬慰兩句，郁年的電話來了。

    “郁同學，下午好，請問你……”

    郁年壓著怒火，毫不客氣地冷聲打斷道：“你剛剛給軟軟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泵响希骸?/br>
    孟煜有些尷尬，除此之外，心頭還有種莫名的滋味，他沉默了會。

    沒話找話問了句。

    “你叫他軟軟？”

    話語里無端有絲火藥味。

    郁年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稱呼太過親昵了。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聽到這桶潑在我們身上的臟水，但是，我和軟軟真的只是……朋友?！?/br>
    這“朋友”兩個字郁年說得很沒底氣。他不知道寧阮有沒有把他當過朋友，他也知道，自己想要的……從來不是朋友。

    孟煜聽出了郁年話里的心虛，愈發煩躁……但也有絲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煩躁些什么。

    “朋友？”孟煜鬼使神差地重復了這個詞語，語氣很沖。

    郁年抿直唇線，壓住心底的不甘，沉聲道：“孟先生，你是在懷疑我？”

    “我沒……”

    “你放心好了！”郁年斬釘截鐵，“我再怎樣也不會墮落到當小三，插足你們的感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孟煜語氣弱下來，不愿郁年這樣說自己，“只是……”

    寧阮那夜軟軟叫“老攻”的乖巧面容又在孟煜面前浮現。

    孟煜沉默了會，振振有詞道：“郁同學，我知道你品性高作，絕對不會自甘下賤，但有的人不一樣……寧阮天生就道德薄弱熱衷賣弄勾引，你可不要被他的乖巧表象騙了！”

    郁年沒想到少年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這樣想他……

    心疼的感覺一陣陣地從胸口傳來，郁年悠悠地嘆息一聲。

    “……我知道的，孟總?！?/br>
    “軟軟他并不是個世俗意義上的完美好人，他嫌貧愛富，他愛慕虛榮，他發瘋的時候甚至會去牽連無辜的路人，比如我……如果這是本小說，他大概是讀者厭惡的反派小炮灰吧?！?/br>
    “但是，在我心里，他是天使?！?/br>
    “他其實從來都不嫌貧愛富、愛慕虛榮……他只是太不安了?！?/br>
    郁年頓了一下，“軟軟他，很缺乏安全感，怕被人看輕，更怕被人欺負……也許是因為這樣，才喜歡裝腔作勢，把“炫富”當做保護自己的盔甲?！?/br>
    “他也并不是為非作歹的壞人，”郁年慢慢道，“我猜……可能是沒有人真的教過他。他的心腸其實很軟，他今天……算了?！?/br>
    孟煜在電話那邊久久不語，郁年自嘲笑笑，但還是忍不住真誠地勸告道。

    “軟軟，真的是天使，只是翅膀斷了，所以才會呈現出一些不好的模樣?！?/br>
    “孟總，您是他的未婚夫，您應該理解他、愛護他、引導他，重新為他補齊翅膀，而不是像剛剛那樣不聽他解釋的斥責他，在外人面前貶低他……好么？”

    孟煜沒說話，默了許久，“他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

    郁年失笑，眼眸垂下來，眷戀地慢慢道，“他剛剛給做了口蘑香菇湯，很好喝，也許是我見識短了，我從來沒有喝過這樣美味的湯?！?/br>
    “……不過這對孟總來說不算什么吧？”郁年輕輕道，語氣越發低沉，“他說他學做飯菜就是為了讓老攻能吃的開心……”

    孟煜愣住，也回憶起那天夜里寧阮穿著圍裙看他吃飯，一臉滿足的幸福模樣。

    當初那個女人也……

    “……抱歉?！泵响蠁≈曇?。

    “你應該對你真正該說抱歉的那個人說?！?/br>
    電話掛斷后，郁年再次在星網上搜索起“如何判斷自己是不是在喜歡一個人”的問題。

    郁年睫毛微垂，一個又一個的瀏覽網友們七嘴八舌說出來的“癥狀”，感受著從心口那處傳來的酸脹又甜蜜的滋味。

    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果然和當初“只饞身子”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婧冒?。

    有帖子說，初戀就像初春新開的桃花，青澀得只在頂端微微開個口，但花苞里卻藏滿了滿腔待發的熱誠。

    郁年微彎唇角，往窗外看去，如果他沒記錯，最近這棟教學樓附近移植了一株新開發的自然星上的珍稀桃花。

    算算日子，這幾天應該就是它的花期。

    但當他朝窗外看去，才猛地意識到由于復古風潮，中央星如春的恒溫氣候早改成了隆冬，入目只能是光禿的枝丫，夾雜細雪。

    有的桃花，還沒開就敗了?！拖袼某鯌??！?/br>
    “剛剛我真的很過分嗎？”孟煜對著特助問，語氣有些心虛。

    特助不說話，就睜著眼睛看他。

    “好，別說了，我知道了?！泵响项j喪地擺擺手，“寧阮在哪？我去和他道歉?！?/br>
    特助稀奇地看向孟煜，這還是這個工作狂第一次忘記自己心心念念的工作，準備翹班去處理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