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勇想著把新的線索畫到自己的筆記本上，卻發現筆記本并沒帶在身上。只能向吳強要了張紙，在上面分析。

    首先賈勇把時間寫出，雖然記不清連環失蹤案確切的作案時間，但基本都是在冬季發生。

    現階段賈勇假設出兇手為兩人，也就是監控中的鐘表店老板與金拐杖。

    而冬季恰好多大霧天，天氣冷路上的行人并不會特別多。

    如果兩個人一起行動，想在胡同里悄悄把目標打暈后拖到鐘表店內似乎并不是什么難事。

    一切都非常的順理成章，賈勇在紙上寫下“人去哪里了”然后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只是這一條便推翻了之前所有看上去特別符合邏輯的假設。

    “嘿，這可真有點兒意思?！眳菑姲T著嘴若有所思，隨口說道：“難不成地下室中還另有玄機？”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賈勇聯想到地下室那張大桌子上的四個把手，正好可以把人的四肢固定在上面，如果兇手在那張桌子上面行兇的話……賈勇腦海中的畫面讓他打了個寒顫。

    賈勇又想到了鐘表店地下室里的惡臭，會不會就是處理尸體留下的味道，而鐘表店中那種奇怪的香氣就是用來掩飾這種惡臭。

    而尸體……或許就藏在地下室中的另一處“密室”中。

    紙上被賈勇畫的密密麻麻，看上去距離破案真的只有捅破紙張這么接近，但現在想要再潛入鐘表店一趟恐怕幾乎變成不可能的事情，賈勇對自己的大意顯得特別的懊惱。

    手機中傳來監控的推送，畫面中那個人的打扮賈勇一眼就看得出來，是指紋鎖的安裝師傅，因為前陣子自己家換鎖的時候，上門的師傅正是這身裝扮。

    賈勇知道，這十有八九就是去鐘表店的，畢竟很明顯的是，鐘表店中剛剛有“賊”光顧過。

    第29章 .斷指

    “來，去幫我打探一下?！辟Z勇把兜里的墨鏡遞給了吳強。

    “你是好事兒一點兒都沒想過我，凈讓我干這些刀尖舔血的差事！”吳強戴上墨鏡照了照鏡子，“這墨鏡還挺好看，歸我了啊，就當酬勞吧?！?/br>
    “給你了給你了，你可真夠貧的，趕緊去吧?！辟Z勇沒好氣的催著吳強。

    “確實是鐘表店換鎖呢，那老頭左顧右盼的，也不知道看沒看見我?！卑训觊T輕輕關上，吳強氣喘吁吁的說道。

    賈勇咬著嘴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顯然意識到自己的大意使得目前的處境變得棘手。

    “看來得想點別的辦法了?！辟Z勇緊盯著店里的監控錄像，或許該找一個新的突破方向。

    馬上要過年的緣故，便利店的顧客絡繹不絕。

    “賈老板，別在那愣著了啊，搭把手幫個忙啊?！泵Φ牟豢砷_交的吳強大喊道。

    賈勇不情愿的應了一聲，便給吳強打起了下手。

    賈勇在超市和旁邊的小倉庫間來回穿梭著幫忙搬商品，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中午，賈勇坐在店里的板凳上氣喘汗流。

    父親打來電話問他中午是否回家吃飯，賈勇想想手頭也沒什么可做便答應下來。

    胡同中的霧又濃了一些，賈勇在腦子里構思著兇手作案時候的樣子，似乎自己的猜想完全合理，兩個人可以很輕松的將一個人在短時間內劫持到行人稀少的岔路中去，在這濃霧的掩護下，神不知鬼不覺。

    “你小子真是狗鼻子，回來的不早不晚，來，洗手吃飯了?！蓖崎_家門時恰巧父親把菜都端上餐桌。

    吃飯時，賈勇感覺父親有些奇怪，好幾次欲言又止，一直到碗中的米快要吃完時才忍不住張口問道：“秀珍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已經這么多天了，你丈母娘的感冒也該好了吧？”

    父親的口氣有些急促和焦慮，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我下午去趟丈母娘家看看，你就別cao心了?！?/br>
    “你帶著我一塊去?！备赣H的話斬釘截鐵，并沒有給賈勇反駁的機會。

    “你可算了吧，這病毒性流感可傳染性強著呢，你可別去一趟給感染上，那咱這年都過不好嘍，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在家呆著，哪也不要亂去，行不？”賈勇把碗放回桌上，義正言辭的勸著父親。

    父親輕輕點了下頭，沒再說話，自顧自的埋頭吃飯。

    “你慢點兒吃，我收拾一下就出門了，晚上不用等我吃飯了，公司還有些事情要做?！辟Z勇起身回到屋里，想把新找到的信息寫到筆記本上，卻發現埋在衣服堆里的筆記本明顯被翻開過，那這樣說來，父親態度的轉變就有據可循了，可能他已經大概知道發生在秀珍身上的事情了。

    賈勇有些焦躁，居然連續犯一些如此低級的失誤，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而線索卻變得越來越少，事情的真相一度好像就在眼前，卻又變得遙不可及。

    把新的線索記下后，賈勇把本子裝進了貼身的口袋里，走出臥室。

    “爸，我出門了啊?！辟Z勇低著頭偷瞄著父親的臉。

    “哦?！备赣H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都沒有抬頭看賈勇一眼，只是慢慢咀嚼著口里的飯。

    “對了，你方便的時候買些雙面膠回來，貼春聯用?！备赣H只是平淡的說著，依然沒有抬頭。

    “嗯?！辟Z勇不知道再說些什么，應了一聲便走出家門。

    父親反常的樣子讓賈勇確定了自己的猜測，父親一定看過自己的筆記本了，只是還不能確定父親從中讀取到了多少信息，但可以肯定的是，秀珍在照看丈母娘這么拙劣的謊話已經被父親識破，如此節外生枝讓賈勇更加的抓耳撓腮。父親越是沉默便讓賈勇感到不安，若是他顯得特別激動，甚至罵自己一通那才是他的一貫作風。

    賈勇發動了車子，深知當下若不能快刀斬亂麻，那么情況只會變得越來越復雜。

    很快賈勇開著車來到了南方金融大廈的樓下，把車停好后，賈勇走進電梯，頂樓的按鈕已經亮起，顯然身后的兩位大姐與自己是去同一個目的地。

    “張姐，這回真是得好好謝謝你，你看上一期的分紅都已經給打到我賬戶上來了，這么一來，孩子出國留學的費用輕松就攢出來了?！币慌缘拇蠼阈︻伻缁?，眉飛色舞的說道。

    “有好事兒我哪能忘了你呢，回頭你別忘了好好請請我?！绷硪晃淮蠼銊t是洋洋自得，迫不及待的想要論功行賞。

    前臺那婀娜的小姑娘因為上次吃飯時隨方南一起出席的緣故，一眼認出了賈勇，迅速從前臺走出來，嗲氣的說道：“賈總好，您是來找方董的么？”

    賈勇點了點頭，就跟著來到方南的辦公室。

    “哎呀，賈總來啦？怎么也沒提前打個招呼啊，快進來坐，進來坐?！狈侥峡吹秸驹陂T外的賈勇，熱情的招呼道。

    “這不有點兒事兒需要跟方董請教一下么?！辟Z勇與方南相對而坐。

    “老同學你這可就見外了，談不上請教，有什么事兒盡管問就行?！狈侥咸痣p手伸了個懶腰，腕上那塊價值不菲的手表亮的讓人目眩神迷。

    “我是想跟你打聽下孫志堅，他是什么來頭??？”賈勇小聲問道。

    “孫總啊，只知道市局領導有他的親戚，公司平時遇見什么問題了都是他出面給擺平了，就分了一些干股給他，至于這么來頭，我倒是真的也不怎么清楚?！狈侥巷@然是不想說太多關于孫志堅的情況。

    賈勇點點頭，“方董，我這還有點兒事兒，我投的錢能不能先給我發一期分紅，我這手頭最近有些緊，需要些錢周轉一下，不然還不好意思跟你開口?！辟Z勇故作為難的說道。

    “哎，這都是小事兒，這就給你安排?！闭f罷，方南就拿起桌上座機的話筒撥通電話。

    交代一番后，方南笑著說道：“賈總，放心吧，下一批分紅的時候財務回給你打到你備案的銀行卡里了，放心吧?！?/br>
    “那我先謝過方董了，要是沒什么事兒我就先走了?！?/br>
    “行，我正好一會兒還有個會，就不留你了，你慢走?！狈侥掀鹕戆奄Z勇一直送到電梯間。

    公司里前來做投資的人熙熙攘攘，大部分都是些老年人，他們滿心換心的來吃些分紅，卻沒發現這誘人魚餌里包裹的那彎鋒利的鉤。

    “賈總，有事兒以后打電話就行，絕對都給你安排的妥妥的，不用再勞煩你來回跑的，多麻煩啊?！狈侥贤χ蠖亲?，客氣的樣子讓賈勇感覺格外反感。

    電梯門合上，電梯迅速下降，隨著層數逐漸的變小，隨之而來的是安全感成幾何式的增長，賈勇腦中異常的清醒，站得越高，摔的越狠，而站在山巔的，那便會粉身碎骨。

    賈勇把開著車在外面漫無目的的開著，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停下車后，賈勇徑直來到了胡同那家面攤。

    “老板，來碗面?！辟Z勇找了個靠老板最近的地方坐了下來，可能天氣太冷的緣故，并沒有其他顧客。

    “又是剛下班？”老板顯然還記得賈勇。

    “是啊?！辟Z勇搓著冰涼的手看著老板，“這么冷的天還出攤??？”

    “哎，閑著也是閑著，出來掙點兒是點兒?！崩习逅坪跻呀泧L慣了生活的苦，并能自如的苦中作樂。

    “對了老板，你上次說那個拄金拐棍的人最近來過么？”賈勇問道。

    “最近啊確實來過幾次，每次都是要了碗面，但都一口沒吃，像是在等人似的?！?/br>
    “那他除了跛腳外還有什么別的特征么？”賈勇試探性的問著，他想通過這個神秘的人來繼續尋找失蹤案的真相。

    “還別說，我還真發現了點端倪?！崩习灏训首油系劫Z勇身邊坐下，“這個人付款的時候我發現他的右手小指少了一截，聽口音像是清山那邊的人，怎么？你是不是便衣警察來查案??？”

    賈勇被老板突然的反問搞的一頭霧水，嗯嗯啊啊的就應付了過去。

    賈勇把筆記本鋪在小桌上，把這些新線索寫了上去，老板把面遞了過來，“來，趁熱吃，警察同志?！?/br>
    賈勇顯然并不適應這個稱呼，禮貌的點頭致謝后，發現碗里的rou和鹵蛋自己并沒有點過。

    “老板，這些不是我點的吧？”賈勇趕忙叫住老板。

    老板又在賈勇身邊坐下，湊到賈勇身旁，“警察同志，我想請你幫個忙?！?/br>
    賈勇心想自己已經在老板眼中坐實了警察身份，不如就繼續演下去好了。

    清了清嗓子，賈勇小聲說道：“什么忙？”

    “是這樣的，我那不孝子五年前失蹤，到現在下落不明?！崩习宓倪@句話讓賈勇提起了興致，兩只耳朵甚至都豎了起來。

    賈勇把手里的筆記本往前翻了幾頁，“你兒子是……孫傳福？”

    “對對對，就是孫傳福！”老板看見賈勇本子上的筆記更加確信了賈勇警察的身份?！翱磥砼沙鏊€是有好警察的，還一直記著這個案子，不像那些狗屁領導，就知道應付了事！”

    老板語氣激動，眼睛有些濕潤。

    第30章 .小年

    從老板的口里得知，孫傳福沉迷賭博，敗光家底。突然失蹤后孫志堅上門以幫孫傳福還清賭債為籌碼，誘迫老板不要聲張孫傳福失蹤這件事情，并威脅一旦把事情傳開就連晚上出來擺攤這一條生路都要給老板掐斷。

    老板一直都勸慰自己，兒子并不是失蹤，可能只是藏在什么地方躲債，說不定哪天就能回家。

    “等唄，現在活著那就剩下這一個盼頭了，順便攢點錢興許還能幫他還點兒債，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不管是人是尸，讓我有生之年再見他一面吧?！崩习逵檬终撇亮瞬聊樕系臏I水。

    “嗯，放心吧，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消失的?！辟Z勇這句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老板點了點頭，轉過頭有些抽泣。

    “嘭！嘭！”遠處孩子在燃放禮花，隨著一聲聲爆開的響聲，漆黑的天空中五顏六色的煙花綻開，眼前的世界一切一明一暗的閃動，隨著最后一朵煙花的落幕，一切就變得沉寂下來。

    “只要堅持，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辟Z勇站起來拍了拍老板的后背，“別太難過，保重身體?！?/br>
    賈勇緊緊握著有些冰冷的筆記本，想要查出真相的決心又堅定了許多，不單單是自己，這樁連環失蹤案給太多家庭帶去了毀滅性的打擊。

    旋即有些矛盾，如果真的證實了孫傳福離奇失蹤的結果，那這個消息會不會成為壓死這位老父親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謊言有時候委婉而和善，而實話卻變得兇惡又殘忍，人這一生，總是要做那么多無謂的抉擇。

    賈勇回過頭再看時，面攤的老板坐在寒風里，安靜的低頭看著書，瘦弱而堅強。父愛的沉重在老板的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像是一座無懼風浪的燈塔，一直照亮著兒子回家的路。

    回到家里時，父親依舊是坐在沙發上聽著京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