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這樣子，是不是還沒結婚那？”老頭蓋上鍋蓋，把手揣進兜里走到賈勇身邊。

    “大爺，你怎么看出來的？”賈勇仰起頭問道。

    “要是有老婆的話，家里都有熱乎乎的飯等著呢，誰還會來吃面呢？”

    賈勇一時語塞，心里一酸。

    老頭說的沒錯，原來自己加班的時候，無論多晚到家，秀珍都會提前熱好飯等著自己。

    老頭笑呵呵的轉身溜達回去，消瘦的身形在寒風中顯得搖搖欲墜。

    “來，嘗嘗味道怎么樣？”很快，老頭就端著一碗面放到桌上，香氣四溢。

    賈勇夾起一口，吹了幾下送進嘴里。

    “呼，呼！不錯不錯！”賈勇一邊吞咽著燙嘴的面，一邊使勁往外吐著熱氣。

    “合胃口就行?！辈恢项^是跟賈勇說還是跟自己說的，小聲念叨了一句又坐下看起了書。

    賈勇突然想到什么，把筷子架到碗上，轉頭問道：“大爺，你在這人擺攤有沒有見過比較奇怪的人呢？”

    老頭顯然對這個問題搞得有些一頭霧水：“奇怪？”

    賈勇想了想繼續說道：“比如穿著打扮，或者是行為習慣比較不尋常的那種?！?/br>
    老頭把書放下，走過來坐到賈勇身邊，笑呵呵的問道：“你覺得你奇怪么？”

    賈勇搖了搖頭。

    “那就是沒有了，來這兒吃面的除了像你這種加班到很晚的人就是些農民工，普通的不得了?！?/br>
    老頭說完想了想又繼續說道：“你還別說，前兩天倒是還真見到一個人挺奇怪的?！?/br>
    賈勇一下子精神起來，豎起耳朵聽起來。

    “那人要了碗面后就坐在這，對，就你這個位置?！崩项^比劃著說道?！按笸砩系拇髦鴤€墨鏡，捂著個口罩，一會兒看看手機，一會兒東張西望的，坐了老長時間，面倒是一口沒吃，你說這算奇怪不？”

    “那這人還有什么特點么？”賈勇追問道，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有可能解開謎團的線索。

    “捂的那么嚴實還能有啥特點?！崩项^看見走來了兩個顧客，撐著腿站了起來。

    “老板，來兩碗面，多加些辣！”

    “來了，先找地方坐?！?/br>
    賈勇掏出手機，把老頭說的記到備忘錄里，然后端起碗，大口的把面湯喝完，起身離開。

    回到家里，賈勇認真的洗漱了一通后，吃上一顆助眠藥，準備好好睡上一覺，對于他來說，游戲才剛剛開始。

    醒來時，窗外還一片漆黑，睡眼惺忪的撈過手機，才五點鐘。

    賈勇躺在床上，雙眼盯著漆黑的房頂，工作的時候睡個懶覺變成了最奢侈的希望，而現在有時間了卻又睡意全無，人真的是一種自我矛盾的生物。

    打開手機相冊，賈勇翻了許久才找到了一張自己與秀珍的合影，那還是大半年前秀珍三十一歲生日的時候拍的，秀珍為了這一天好好的打扮了一通，照片里的她臉上盡是幸福的模樣。

    賈勇把照片設置成桌面把手機重新放到了一邊，眼角的淚水最終沒有繃住。

    天剛朦朦亮，窗外就已經開始熱鬧起來，早起的大媽們如約陸陸續續的拿著板凳出門，三三兩兩的扎堆到一起，張家長李家短的聊了起來，任憑寒風凜冽，也吹不滅她們聊天的熱情。

    正在房間里研究從老吳那記的失蹤人口的信息的賈勇，聽到大媽們的聊天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急匆匆地穿上衣服，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順手從家里拎了個馬扎，賈勇也加入了大媽們的隊伍里。

    一旁已經有一些大媽三三兩兩湊堆，只有張大媽的團隊只有張大媽一個光桿司令，坐在那東張西望的，苦等著自己第一個團員的出現。

    見到賈勇坐到了身邊，張大媽興致盎然，熱情的關懷道：“小賈啊，你們年輕人不能老悶在家里，多出來呼吸下新鮮的空氣多好呀。白天辦公室坐多了，晚上再和我們跳上一段廣場舞，那才能保持健康的狀態?！?/br>
    賈勇頻頻點頭表示同意大媽的說法，待張大媽說教的間隙，賈勇趕緊張口問道：“大媽，咱胡同原來是不是有個叫范磊的人？”

    賈勇決定從最近消失的開始打聽，畢竟時間太久的可能大媽們也不太會記那么清楚。

    張大媽聽到范磊這個名字臉上明顯有些嫌棄，厭惡的說道；“范磊？不就老范家那個“藥罐子”么。從下生起就是一身病，吃了一輩子的藥，老范兩口子照顧了他一輩子，最后他這一蹬腿人走了，老范那老兩口背著一身的債，不知道這輩子的養老金夠不夠還的都?！?/br>
    “人走了？”賈勇想再確認一下。

    “對啊，走的挺突然的，能有個五六年時間了吧，記得頭幾天還看他一瘸一拐的在外面曬太陽，突然就聽說人沒了。其實那樣也挺好，利索的死了也省得折磨家里老人了，不然啊，一家子都受罪?！睆埓髬尶淇涠?，篤定的樣子彷佛都是自己親眼所見一般。

    賈勇聽的入神，張大媽突然說道：“你怎么突然打聽起老范家的事兒了，怎么，他欠你們家錢還沒還那？”

    “那倒沒有，范大爺跟你借過錢？”

    “是啊，都是一輩子的老鄰居了，能幫一把肯定是要幫的，拿了三萬塊錢出來，本想著就當幫忙了，沒想要回來。結果沒成想那“藥罐子”走了沒多久，老范就拿了三萬五千塊錢送到家里來了。你說這借了七八年時間，五千塊利息也算是合理，但我可不是那樣的人，最后說不過老范才象征性的多收了他二百塊?！?/br>
    “要不說您是咱社區里最棒的大媽呢，為人正直，人緣又好，要是你再年輕上二十歲，我絕對第一個推薦你當街道主任?！辟Z勇不吝嗇于贊美之詞，哄的張大媽笑得合不攏嘴。

    “喲，老張，老遠就看你樂的花枝招展，有啥好事兒跟大家分享一下唄！”幾個張大媽的老閨蜜姍姍來遲，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能有啥，就是和小賈聊點兒家常罷了?！?/br>
    “幾位阿姨好，快來坐，我這時間不早了，先回去了，你們聊?！辟Z勇見狀趕緊起身拎起馬扎，準備撤退。

    回到家里，賈勇用筆把張大媽說的事情記錄下來，聯想著老吳說的，看來真的有出錢封口的行為，不然范磊死后，確切的說應該是失蹤后，老范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錢還債。

    有點兒意思，賈勇轉著手里的筆，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咚咚咚”。

    計劃趕不上變化，敲門聲打亂了剛要繼續發散的思路。

    賈勇推開門，門口站著的正是昨天來家里的兩位警察。

    “你好，我們有幾個問題還需要再跟你確認一下?！睂O志堅開口道。

    “快請進，屋里說?！辟Z勇接了兩杯水放到茶幾上，“有什么事情么兩位警官?！?/br>
    “是這樣的，你說你妻子失蹤那天早上你去公司之前去過城郊一趟對么？”成警官用筆掃著鋪在腿上的本子問道。

    “對，有個客戶有些問題需要幫忙，我就駕車去了現場一趟?！辟Z勇不假思索的回答，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他在腦子里已經反復回放了無數遍，完全不可能會錯。

    “我們通過監控發現你的車輛在進入外環路后到下一個路口比正常車速多跑了足足五六分鐘，這段時間你做了什么？”

    “我當時把車停在路邊給秀珍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有打通，大約有個幾分鐘時間。我手機的通話記錄可以證明?！辟Z勇解鎖手機打開通話欄擺在茶幾上。成警官趴下用手指上下翻查了一下通話記錄，朝孫志堅點了點頭。

    一旁的孫志堅緊盯著賈勇，開口道：“當時你打電話的時候一直都在車里么？”

    “是的，我一直都在車里?！?/br>
    “有什么證據可以證明你沒下過車么？”

    賈勇認為這個問題明顯孫志在刁難自己，激動的說道：“孫警官，我覺得這個時候你們應該把精力放在尋找我的妻子上，而并不是把時間都浪費在問我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上！難道你們懷疑是我干的？”

    “為什么不能是你干的呢？”孫志堅面無表情，目不轉睛的瞪著賈勇。

    第13章 .反駁

    賈勇一頭霧水，不太明白孫志堅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孫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賈勇的語氣里疑惑中帶著憤怒。

    孫志堅冷笑一聲，不屑地說：“誤會？那可未必，我可聽院里的大媽提起過，那天清早你老婆前腳出門，你可就跟了出去，至于你后面做了什么我們可就不知道了?！?/br>
    賈勇憤怒之余有些哭笑不得，大聲喊道：“你們就是靠道聽途說來查案的么？莫名其妙！”

    “那你說說為什么自己老婆失蹤兩天時間你不管不顧，還天天有心情出去喝酒？要不是你丈母娘報了警，你是不是還準備一直瞞著？”孫志堅一副有理有據的樣子，氣勢逼人，口氣不容置疑。

    見孫志堅態度明顯是在懷疑自己，賈勇把手里中的玻璃杯狠狠拍在茶幾上，杯里的水濺出了大半，幾乎跳了起來，激動的說道：“凡事得講個證據，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如果覺得我有問題盡管查！如果沒什么別的問題，兩位請回吧，我有些不舒服，需要休息?！?/br>
    “行，那走著瞧，你可千萬別露出馬腳，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時候?！睂O志堅站起來整理了下衣領，對旁邊做著記錄的成曉說道：“我們走?！?/br>
    “孫老師，我感覺這個賈勇不太像是在撒謊?！弊叱鲑Z勇家后，成曉壓低聲音試探性的朝孫志堅說道。

    “可不能讓他老實的外表給蒙蔽了，我們可不能憑直覺辦事。他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表面上老老實實的，背地里心狠手辣著呢！一會兒回去再徹查一下他這幾天的行蹤，務必不能漏下任何有用的線索?！?/br>
    “嗯?！背蓵渣c了點頭回答道。

    賈勇在窗前，面色凝重的看著兩個警察在胡同中慢慢消失，詫異于孫志堅兩天對自己的態度天差地別，分明前一天還在丈母娘面前幫自己說過好話，今天卻跟變了個人一樣，恨不得馬上將自己繩之以法。

    孫志堅的態度讓賈勇想起來自己上初中的時候，班上的玻璃出現了幾道裂縫，面色鐵青的班主任詢問著班上的每一個同學有沒有看見是誰干的。

    而在沒有得到任何線索后，老師僅憑著平日里大家的表現，把罪名扣在了班上最調皮的孩子頭上，任憑他歇斯底里的解釋與反抗，對于結果的認定來說也是無濟于事。

    會不會自己也像那無助的孩子一樣，已經被鎖定成為了那只最為合適的替罪羊？

    孫志堅今天上門對自己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佐證自己的這個猜測，而引起孫志堅這種變化的直接原因恐怕就是自己昨天問了關于連環失蹤的事情，在孫志堅看來，自己顯然不應該知道這個秘密。

    事情遠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眼下的重重困難就足以證明。

    兇手到底會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居然可以完全從案件中全身而退，逍遙法外。

    這么說來，自己現在的處境恐怕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賈勇匆匆出門，在路邊的水果攤買了些水果，順著胡同來到了老范家門前，敲了敲門。

    “小伙子，你找誰？”老范把門打開一個門縫，眼睛里滿是警惕。

    “范叔叔你好，我住咱前面那排房，過來是想請你幫個忙?！?/br>
    老范擠著眼睛上下打量著賈勇，突然開口道：“你，是老賈的兒子么？”

    沒想到老范居然認識自己，賈勇趕忙答應，老范這才把大門打開。

    屋里用家徒四壁形容再合適不過，房間里除了一張床上架了一張小桌子，再就只有一個連門都沒有了的大衣櫥。

    兩個人在床上對坐，賈勇把手中的水果放到一邊：“范叔叔，來的突然，沒帶什么好東西，這點兒水果您別嫌棄?！?/br>
    老范脫了鞋把腿盤在床上，笑著說道：“太客氣了，我和你爸啊，認識了幾十年了，你爸那人啊，心眼又好人又實在，難得的好人啊。不過前幾年他回老家以后就沒再見過，現在他的身體怎么樣??？”

    “還不錯，就是心臟有些小問題，都是老毛病了，定期檢查一下也沒什么大事兒。不過他那身體比起您差遠了，我看您這身體特別硬朗，看上去就跟四五十歲似的?！?/br>
    “哎，老骨頭了，喘口氣活著就是了，今天過來是有什么事兒么？”老范問道。

    “嗯，我想問下關于范磊的事情?！?/br>
    老范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喃喃的自言自語道：“人都沒了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問的?！?/br>
    “范叔叔，我主要想跟你確認一件事情，您兒子范磊是不是在五年前并不是去世，而是突然失蹤不見了？”

    賈勇的問題明顯讓老范感覺到意外，整個人都怔住了幾秒鐘的時間才回過神來，緊張的回答道：“失蹤？沒……沒有啊，他那是絕癥，癌癥晚期……病死了?！?/br>
    老范閉著眼睛，把胳膊撐在桌子上扶著自己的前額一言不發，眼淚從皺巴巴的眼睛里淌了出來。

    “范叔叔，其實范磊的遭遇我都知道了，你沒必要隱瞞，我只是想知道范磊失蹤后你為什么沒有繼續查下去？”賈勇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