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鳥
淵回頭看,是一個拿著笨重黑色澆水壺的女人,掛脖式黑色毛衣外面穿著一個圍裙,圍裙應該是學校的,上面的塵土應該是經年累月了。 女人原先應該是帶著黑色墨鏡的,現在把墨鏡掛在牛仔褲的口袋上,她一手拿著松土的鋤頭一手拎著水壺。西面的風吹過她的衣服帶來一股沉重的的木質香調,像是不見天日的寺廟角落的一把椅子,經年累月風吹日曬,濕了又干后產生的氣味。 “康乃馨的品種是培育種,可它們快死了?!睖Y覺得盯著陌生人看不好,視線又轉移到了花圃里。剛剛那陣風把花圃里剩余沒幾朵正常的也吹得東倒西歪,爬伏在籬笆的間隙里茍延殘喘。 “這片花圃是我讀大學時候的,我畢業論文的課題就是它,這個品種的康乃馨叫做木鳥,當然這是我命名的?!迸硕紫律砣ピ诨ㄆ岳飳ふ伊艘环?,找到一朵正常的花,折了下來佩戴在自己的心口。木鳥的花枝其實并不孱弱,相比它的花頭,枝干反倒是顯得更粗壯了些。 “花卉培育不是大多在溫室大棚嗎?為什么你選擇把它們種在室外?” “它們原本也是生在實驗室的,可是實驗室里的花都太脆弱,一點溫度濕度的改變就會死亡,在室外無人看管的地方它們的根莖才能粗壯?!?/br> 淵有些不明白,她零星的一點知識告訴她,花卉培育大多是在溫室里進行扦插或者多倍體育種這樣可以大大縮短育種的時間,提高經濟效益,改良優勢品種。眼前的女人反其道而行之,讓花自生自滅,這樣的育種速率豈不是很慢? “學姐,可……” “你是想說這樣育種速率不高,品種更新迭代慢對嗎?”她笑了笑,杏仁一樣的眼睛在中午的光照下瞇了瞇,“有的時候接過沒那么重要,期待它們下一次可以長出抗蟲的苗吧!” 這些花看起來真挺不容易的,與野草競爭養分,合理分配能量抵御冬季的低溫,還要抽條開花??甚r花從摘下送到人的手中再到枯萎丟棄不過是幾天的時間,似乎完全就是不值得的。 在田埂的另一頭,一個人沿著小路走過來,遞上了一份合同,后面跟著學校的領導。這個領導淵見過,也是開學儀式上發過言的。 “梁總,這是校招五年的合同,您過目?!泵貢鴤渖瞎P,遞到了她的手里。女人放下手里的水壺,翻了翻合同,對著校領導:“可以啊李老師,十分愿意來學校吸納優秀畢業生作為公司新鮮血液?!彼芨纱嗟卦诤贤詈笠豁摵灹嗣?,遞給校領導。 領導笑瞇了眼:“相宜同學真是年少有成???您放心,咱們學校的學生也會像您一樣優秀的!” 接下來是有來有回商業吹捧,淵是走也不是留下更不是,尷尬得拿出手機假裝在玩,直到領導走了,梁相宜叫助理給她拿了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以后有專業課實驗方面的知識有疑問可以來問我?!?/br> 梁相宜脫下了身上的圍裙,把水壺和鋤頭那在手里:“如果有空,你可以來這里的時候順便拍一張圖給我,不順便也沒關系的,千萬不用給它們除草,因為那些雜草是我種的?!彼魃狭四R,把那朵康乃馨也取下來放在了淵手里的名片上,什么話也沒說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日頭正好,珠光卡紙的名片散發著柔和的光暈,一圈圈的彩色的漣漪。她沒聽說過這個學姐,但聽說過這個公司,是學校的合作公司,只知道是優秀校友創立的。剛入學一年其實并不知道梁相宜很正常,其實每年都會被請回來做就業指導。 食堂過了一點之后沒什么人,麻辣燙也是阿姨新鮮燙的,給淵裝在打包盒里?;厮奚岬穆飞纤e著那朵康乃馨,不愧是土里開的最好的,花苞長得和個小棒槌似的。宿舍樓下面的陰涼地里蹲著兩個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淵淵怎么還沒回消息” “不知道啊,她和我說她去買洗衣粉了,可能早就回宿舍睡著了吧?” “那我們還等她嗎?還是說我晚上再給她?” “你先去上貨吧,我下午沒事我等她吧?!?/br> “不行不行,女孩子的東西我還是親自交給她吧!” 于是他們就看見淵提著份麻辣燙哼著歌從另一棟樓后面轉出來,菱角很驚喜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淵淵!這里!”然后因為猛然起身腦部供血不足兩眼一黑,向后面倒去。 周逸一把抱住菱角,兩人摔坐在草地上。周逸的耳朵紅了,他第一次與菱角這么近,尬尷地干咳一聲,他發誓剛剛真的是下意識的反應! “你們倆怎么和蘑菇一樣蹲在這???怎么不去涼亭里坐著?!睖Y把菱角從地上扶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草屑,菱角把牛皮紙袋子遞給她:“好了,送到了,你上去的時候和你哥哥說一下哦!” 她們只是短暫地交流了一下,菱角就火燒屁股地走了,她要趕緊去學校便利店上貨了,叁個人約定周末再一起好好地吃個飯。 其實兩個小時前淵就火急火燎地給菱角發了消息: “我哥哥最晚去商場給我買了幾條褲衩子,周逸非要說順路幫我拿,你一定一定要幫我守護住我的底褲啊菱角!” “好的,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