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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是從蘇格蘭鄉下來到切姆斯福德的。 與其說是來到這里,不如說被家里人賣到切姆斯福德做女仆更為準確。一張羊皮紙就決定了她未來的價值,不甘心的同時她也想著終于脫離了那個將她拋棄的家庭。 瑪麗低垂著頭,手緊緊握著剛換上的干凈整潔的圍裙邊緣,指尖微微泛白。她被女管家從后門帶進,鞋底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嗒嗒”聲,著聲音在安靜得近乎莊嚴的總郎中顯得突兀和刺耳。 侯爵府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打蠟木質和淡淡香料的味道,這和她在鄉下家中泥土和柴火的氣息截然不同。領她進來的年長女管家步伐穩健而無聲,身上的黑色長裙沒有發出絲毫的摩擦聲?,旣愒噲D讓自己的腳步輕一些,擔心粗糙的鞋底繼續發出聲響。 她忍不住看向窗外的景色——瑪麗幾乎屏住了呼吸,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景象:修剪的如地毯般平整的草坪、對稱排列的灌木迷宮、噴涌而出的雕塑噴泉,以及成排盛開的玫瑰叢,這一切都像是夢中的景色卻讓她感到壓抑。 “低頭,別東張西望?!惫芗业穆曇舨淮?,卻冷得像冬天的河水?,旣愡B忙低下頭,只用余光捕捉著周圍的內部裝飾。高聳的天花板上懸掛著巨大的水晶吊燈,光芒仿佛凝固成了冰,冷冷的灑在每一個角落;墻上掛著的一幅幅金框油畫,那些穿著古老服飾的貴族似乎正在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她,讓她背后不由得發涼。有幾名女仆排成整齊的隊伍,手中捧著銀質器皿從他們身邊匆匆路過,不知道去往哪里。 終于,他們走到了目的地。女管家的聲音再次響起,目光冷冷地落在瑪麗身上“你要服侍的人是威廉姆斯家的小姐。記住,從今天起你的一切行為都代表著侯爵的臉面?!?/br> 瑪麗低聲應了,喉嚨發緊,幾乎說不出話來。她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這里的一切都太古板,太完美。而她顯得如此笨拙,仿佛被雨水沖進寶石堆的沙粒。她的腳步雖然已經停下,心卻還在顫抖,忐忑地思索著。她不知道這座莊園到底會把她塑造成一個什么樣的人,或者,將她徹底吞噬。 走廊盡頭的門開了,她聞到了濃郁的木質響起,夾雜著一種陌生的干燥的氣息,像是陳年的書籍。眼前的房間擺滿了雕花家具,每一件都閃著油量的光澤,連一條細微的劃痕都沒有。她忘記了女管家之前給她說過的話,忍不住抬起頭來,一個少女穿著一襲奶白色的長裙,裙身以細膩的絲綢制成,光滑的面料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領口別著著一枚小巧的銀質胸針,意外的是上面鑲嵌著的紅寶石并沒有什么光澤。少女坐在書房中央的一張扶手椅上,看起來年紀和她差不多大,身影纖細而挺拔。她柔順的黑色長發被梳得一絲不茍,挽成一個低垂的發髻。 看到來人后,她放下正在讀的書,雙手輕輕迭放在膝上,修長的手指白皙如瓷,毫無血色。她的目光投向門口的女管家和新來的女仆,平靜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一旁的書柜高聳入頂,擺滿了裝幀精美的書籍,沉穩的深棕色木紋映襯著她的身影,更顯出一種高貴的克制。房間中的鐘擺滴答作響,少女背光而坐紋絲不動,像是與這古老的書房融為一體,安靜得令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威壓。 “維小姐,”女管家開口打破沉默,向前一步介紹道“這位是瑪麗·伍德,今天起擔任您的女仆?!?/br> 她再次捏著圍裙邊緣,陽光有些刺眼,瑪麗看著女孩輕輕點頭。 女管家離開,瑪麗將書房沉重的大門費力關上。她有些不明白為什么自己一個新來的女仆能直接服侍這家中的小姐,而且...... “不用太緊張,會認字嗎?” 她小雞啄米樣點點頭,之前家里情況還不是特別糟糕的時候她偷偷學了些認字。 她那小主人的聲音清脆好聽,說話時語調不高不低,如同銀鈴輕響,卻穩穩落在她的心頭上,讓人無法忽視“隨便找本書看就好,這里不會有其他人來的?!?/br> 和瑪麗想象中的不同,雖然是侯爵家的女兒,然而維像是被這個家忽視了一樣。 已經來了這里一周了,她跟在維的身邊,卻一次都沒有見過其他的威廉姆斯家族的成員。維的生活很固定,早上起床在房間中吃完早飯便來到離她的房間只隔了幾間不知道做什么用處的房間的書房中看書。維很有耐心,也會教她一些理解不了的長句子。等到下午后便是由回到自己的房間內,不知道在給誰寫信,天黑便去睡覺了。除了幫她換衣服和端來餐食外,瑪麗只要晚上將信封放在廚房后門外的柜子上,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做了。 意外輕松的工作。她在感慨著遇到了個省心的主人的同時又再次疑惑著,為什么自己一個新來的女仆能直接服侍威廉姆斯的家庭成員。 也許是心思細膩的主人看出來了自己的疑慮,天色漸晚,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親手將一旁的蠟燭點燃,輕飄飄地開口“女兒除了送去嫁個好人家總是沒有用的?!?/br> 瑪麗總是能看到維在睡前站在落地窗邊,掀開厚重的窗簾的一角,朝遠處望去。外面的景色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的那樣,不過已經不會再讓她感到震撼了。她好奇地順著維的視線望去,漆黑如墨的天空上點綴著無數繁星,無盡的廣袤撲面而來。再次低頭,看到的是燈火通明的會客廳,那里正是侯爵夫婦迎接客人準備的宴席,現在正是最高潮時,客人們身著華服旋轉出漂亮的裙擺,當下最知名的弦樂四重奏音樂家給這群貴族大人們演奏著華爾茲樂章。 維放下窗簾,阻擋住了外面和她無關的熱鬧的一切。 * “你說維小姐?” 來這里了一段時間,瑪麗也交了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對方在廚房中當女仆,比她早來好幾年。 瑪麗點點頭,將銀質餐具從有著精美雕花的餐盤中拿出放在水池邊,幫著對方仔細擦拭著。 對方神神秘秘的探過頭“聽說當年侯爵大人并不是很想要維小姐出生來著,要不是格雷伯爵家正好缺一個婚約者,估計維小姐會比現在更被無視吧?!?/br> “那他們不怕伯爵家不喜歡......呃......”瑪麗比劃了一下維那纖細的身材,最后還是把話直接說出來“我前段時間從書里看到的——營養不良?是叫這個詞嗎,維小姐她吃的少,也太瘦了?!?/br> “哪有貴族大人會營養不良的,你也太夸張了。再說了,貴族大人們看中的都是姓氏和頭銜,誰會管對方到底長什么樣呢?!?/br> “那小姐的未婚夫長得好看嗎?” “沒見過,”好友聳聳肩“總不能是個老頭子吧?!?/br> 那她家小姐也太可憐了,瑪麗打了個冷顫。 “你說查爾斯?哈哈,誰告訴你他是個老頭子的?!?/br> 瑪麗還是忍不住將擔憂講給了維聽,自從發現了維和她的年紀差不多,再者確實不會有人在意這位侯爵小姐后兩個人的關系突飛猛進,瑪麗也逐漸敢和維說一些她的事情了。 維打開抽屜,翻了一會,終于從最里面掏出來了一個相框,里面裱有一張應該是很久之前拍的照片,上面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互相瞪著對方一副水火不容的樣子。 她指了指上面那個精致的男孩“就是他,還不至于是老頭子?!?/br> 原來是同齡人啊,真是太好了。 瑪麗這才放心下來,心情很好的給主人泡著紅茶。 她已經沒有了一開始對于這座莊園的恐懼,在脫離了原先那個家后,瑪麗意外的有種從未感受過的自在感。甚至她產生了“就這么陪著維在這間書房中直到永遠”的想法,這位表面冷情冷意實際上隨和溫柔的主人讓她適應了在威廉姆斯宅的生活,讓她開始改變,開始學著說話,學著表達出自己的想法。甚至有的時候她還會和維開玩笑,對方也總會笑著回應。她會在花園中偷偷摘下在晨露中開放的第一朵玫瑰,細細去掉上面的尖刺,放在那沉穩的書房中——那里仿佛是只屬于他們主仆兩人的世界一樣,不會有人來打破在這件宅邸中格格不入的氣氛。 維的房間和莊園中其他地方比起來總有些簡樸的過分,里面除了一開始就有的家具便什么都沒有,她的主人并不像其他貴族小姐那般有著多得塞不下的華麗裙裝和她有些看不懂的藝術品,只有她偶爾能在矮幾上收拾出來的幾張寫滿數字的紙張。 在來到這里的半年后,她終于見到有其他人踏進這間仿佛被遺忘了的書房。 威廉姆斯夫人的臉上并沒有多余的表情,緊繃的嘴角和微微下垂的眼尾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顯嚴肅。那雙灰色的眼睛透著冷靜的審視,現實將女兒身邊的瑪麗大量了一番,又不著痕跡的命令維站起身。 “整天看這些書有什么用,格雷伯爵剛剛宣布了下一任繼承人是他的孫子,你走大運了?!辈舴蛉说穆曇魶]有什么起伏,又轉頭看向瑪麗“還有你,不成體統,有這個時間還不如讓她多寫兩封信籠絡好自己的未婚夫,讓他們家未來也多多幫扶一下你哥哥?!?/br> “是,夫人?!彼荒艿皖^應下。 瑪麗好像在一瞬間看到了維眼底的一絲不屑和不甘,下一秒卻不見了。 “我想出去走走?!本S突然開口,叫住皺著眉頭正打算離開的伯爵夫人“我會如您所愿籠絡好格雷家,再者和查爾斯寫信總要找些話題的?!?/br> “去哪里隨你便,別生出什么事端就好?!?/br> “是?!?/br> 她的主人的第一站要去的地方是南安普頓,一下子要去那么遠的地方,還不許別人跟著,讓瑪麗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我就去看看海而已,早就聽說那里有很漂亮的沙灘,等我回來給你帶一瓶沙子回來?!?/br> “您能自己穿好衣服嗎?要不我還是陪著您一起好了?!?/br> “穿男裝就好,”她神神秘秘地從衣柜掏出來了幾套深色的男裝,瑪麗意識到維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為了這一天準備很久了“放心,我會回來的,書房里應該還有點錢,這段時間你想回家看看也行,想在書房看書也行,就當是放假了?!?/br> 維帶好帽子,提起并不是很重的行李箱,歡快地朝她擺擺手“那就過段時間再見嘍~” * 維是個守信用的人。 她說到做到,給瑪麗帶來了各地的有趣的東西。一罐沙子、幾塊漂亮的石頭、一個穿著格子裙的陶瓷娃娃......她回來后總是會趴在書房那張大大的寫字桌上寫著什么,然后隨便折兩下塞進信封中。 “給查爾斯寫的啦,哦不對,還是叫他格雷的好。聽說他最近認識了一個關系很好的朋友也叫查爾斯?!弊詮木S開始出門旅游后她能在對方臉上看到更多不同的情緒,書房中的陽光也不像第一次見到時那樣刺眼“真是的,這種讓人生氣的家伙,竟然還嫌棄我穿深色的衣服。我要給他多寄幾張穿著深色男裝的照片氣氣他?!?/br> 雖然嘴上說著抱怨的話,但眼角那笑意卻是藏不住,轉身時但裙擺微微揚起,步伐輕快地讓瑪麗看出來了幾分得意來 瑪麗也逐漸悠閑起來。維留給她的錢可不是她口中的一點點,足足一百多鎊的巨款讓瑪麗有些不知所措。維也預料到了瑪麗會不敢碰這么多錢,特意在書房里留了張紙條。 「我賺來的,小錢而已,別跟別人說,自己拿去想買什么買什么吧,就當是你的工資?!?/br> 如今瑪麗走在大理石樓梯上已經不會再發出聲響,就像是這座大宅中其他的女仆那樣,大家都如同幽靈般穿梭在每個房間中,低著頭完成自己份內的工作。 她并沒有回老家,也沒有動那一筆錢。她將維帶給她的所有東西都仔細收拾在了傭人房的屬于她的那個帶鎖的箱子中,打掃好主人的房間,等著維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