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今年的寒?;ǘ急徽炅?,姜道友這朵……?” “是從前的。很多年前了,我剛來北冥的時候,別人送我的?!?/br> 安無雪微訝。 寒?;ㄔ俨粩∫彩腔?,幾百年毫無變化,想來多半是當年最冷的那一朵。 “要摘這一朵,應當也要費些心思。姜道友必然不缺人送寒桑,但既然有這么一個人,送你這樣一朵千百年不凋的花,你又何必在意你的恩人會不會同你一道喝冬下桑呢?” 姜輕眉眼輕動,面露哀愁。 “我來北冥這么久,送過我花的仙修很多。送我這一朵的……好像是第一個吧。太久了,那個人早就死了,我也記不清了?!?/br> 凡人一生不過百年,都要經歷數不盡的生死別離,何況乎修士。 安無雪與有同悲。 他眼前似是也浮現了千年前,他坐在篝火后望著謝折風,身邊堆著許多寒?;?。 他也記不得那些花都是誰送的了——其中之人大多都隕落了吧? 他剛張口打算說點什么。 一個封了禁制的靈囊直接從窗外飄到他的面前。 ——是曲忌之的氣息! 安無雪神色一喜,趕忙將那靈囊抓到手。 靈囊察覺到他的氣息,其上禁制自行消散。 他毫無阻礙地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個玉簡。 這是無情咒的解咒之法! 太好了! 他先前還怕橫生枝節,沒想到曲忌之和裴千居然比說好的時間還快了幾個時辰。 此物到手,安無雪頓時毫無喝酒賞夜的興致,連剛才想說什么都忘了。 他抬眸望去,卻發現姜輕還在輕酌冬下桑,耐心地等著他。 “姜道友……” 姜輕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急:“看來首座有要事?!?/br> 安無雪面露歉意:“我上來之時已經給了伙計許多靈石,足夠姜道友今夜喝個痛快。但我也許無法相陪,來日……” 他說著,已經喚出春華。 姜輕格外好脾氣道:“要事自然比喝酒賞夜來得重要。但首座提前離去,喝不了酒,反而全都便宜我了,要不然把這朵寒?;◣ё甙?,也算是我的回禮?!?/br> “本來就是我該賠罪,而且這花是別人送給姜道友的,我怎么好拿著?!?/br> “寒?;ㄩL了一輪又一輪,人都死了那么久,我留著干什么?借花獻佛,也不算是示愛之意,你不必擔心?!?/br> 安無雪猶豫了片刻。 但他提前離席確實理虧,他也不想繼續推諉耗費時間,便干脆將那寒?;闷?,隨意插在腰帶之上,說:“那便多謝姜道友。我先走一步?!?/br> 話音未落,他人已經御劍而去。 姜輕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凝望片刻,近天便已無安無雪蹤跡。 只余下屋內兩壇清酒、幾碟小菜、一尊空瓶。 伙計正好端著仙肴進來。 他抬手攔住伙計,搖了搖頭,起身道:“不必了。人都走了,酒有什么好喝的?” - 寒梅小院之中。 謝折風剛剛醒來。 心魔暫時被他壓下,靈力封印自行解開,可他神魂依然倦怠非常,身上的經脈都有些疼。 但他卻急忙在床榻之上坐起身,看著打了個哈欠的困困,卻沒見著安無雪的身影。 他昨夜…… 他低聲問:“師兄呢?” “嗚嗚!” 謝折風聽不懂困困的意思。 他已經開始惶恐起來。 昨夜……昨夜他…… 師兄可是想起了那一劍的仇怨,又生他的氣,已經去了他尋不著的地方? 還是他昨日心魔發作嚇著師兄,把師兄嚇跑了? 師兄…… 他正打算展開神識尋人。 四方結界倏地波動了一下,熟悉的氣息瞬間靠近。 ——安無雪回來了! 謝折風懸著的心忽而放下。 他雙眸一亮,起身便快步來到臥房門前。 只見安無雪御劍落下,踏過積雪中的小道走來,驚訝道:“師弟醒了?心魔如何?” “我……”謝折風正想答。 他目光從始至終都在師兄的身上,安無雪正好走近的那一刻,他看清了師兄腰間掛著的那朵寒?;?。 北冥仙修以寒桑指代情愛,送出便是示愛,被贈花者若是收下,意為兩情相悅,一拍即合。 謝折風親手摘空了寒桑崖,藍紫色的花鋪滿梅花樹下,安無雪卻連一朵都不愿留下。 如今腰間卻掛了一朵。 他認得自己摘的每一朵寒?;?。 師兄收下的這一朵,不是他摘的。 第115章 安無雪已經忘了自己腰間掛著的寒?;?。 他拿到解咒之法便趕著回來,御劍之時正用神識掃過玉簡,正在確認曲忌之送來的解咒之法有沒有別的問題。 御劍落下后,他自然忘了這朵不得已才帶走的寒?;?。 他行至謝折風眼前,卻見師弟本來明亮的雙眸幽幽暗下,一言不發。 “師弟?”他試探地又問了一句,“你的心魔還在作祟?” 若是心魔發作未被壓制,他不能妄提無情咒。 “……我幫你探探識海?”他問。 謝折風依然沒有作答。 安無雪困惑地抬起手,想點上謝折風眉心,可剛一伸手,那人居然猛地擒住他的手腕,直接將他拽至對方胸膛之前! 他此刻對這人根本毫無防備,乍然回神,已撞上這人胸膛。 氣息交織。 許久沒有動靜的傀儡印在雙方氣息都毫不退讓的情況下隱約有發作之勢。 可安無雪只能察覺到手臂一陣發燙,謝折風卻反而呼吸一滯。 這一滯,總算給了他喘息之機。 “師弟!”他在師弟懷中,無奈多過生氣,“你又在發什么瘋?心魔還在作祟?” 謝折風牢牢地抱著他,不答。 無聲之中,安無雪抬眸望去,只見雪蓮劍紋泛著烏黑若隱若現,卻沒有先前那般失控之兆。 師弟眼眶泛紅,雙眸幽深,分明似是在瘋狂的邊緣,又十分平靜地望著他。 隨后,這人低下頭,緩緩湊近安無雪脖頸。 只這瞬間曖昧不明的靠近—— 安無雪驀地一慌,急促道:“你干什么?” 他想退開,可謝折風根本不松手。 這人似是輕嗅了嗅他身上沾染的淡淡酒香,抓在他腕上的手不可抑制地緊了緊。 師弟一雙眼睛愈發紅了起來,嗓音低啞而危險:“……姜輕的氣息?師兄又去見他了?北冥的冬下桑是歡喜之酒,師兄和他喝得開心嗎?” “你——” “他送的花當真如此好看,能讓師兄迫不及待就掛在腰間嗎?” 嗓音已經裹上了委屈。 不由分說發瘋的是這人,倒頭來委屈的居然還是這人。 安無雪茫然低頭,看到那朵已經被仙者靈力逼得有些萎靡的寒?;?。 他恍惚之中,似是有些明白過來。 ……謝折風是以為他和姜輕之間收花定情意了? “……” 他竟不知能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