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李長安今年炒作了一下,免費給壽安公主府、玉真觀還有她幾個jiejie以及楊玉環的三個jiejie家換了琉璃瓦。 所謂琉璃瓦,就是是摻雜了石英砂、珍珠巖粉燒制的瓦片上面澆灌了一層淺金色琉璃釉,也就是淺金色玻璃的改良瓦片,跟普通瓦片唯一的區別就是琉璃瓦在太陽底下會折射日光,金燦燦的像是鍍了一層金子,格外好看。 就這么一弄,價格就直接翻了十倍,兩文錢一片琉璃瓦,單看是不貴,可一平方就得用二十余片,一間屋子就得用四千多片琉璃瓦,長安和洛陽這些權貴們的宅院小則有幾十個房間,大則有上百個房間,如李林甫宅這樣占據整個平康坊八分之一面積的豪宅更是有二百多個房間,一個大單子下來就是數百上千貫錢的大訂單。 至于那些家中只有數個或者十幾個房間的普通小官小家,他們也不會舍得用琉璃瓦鋪屋頂。 琉璃瓦賣價雖高,成本卻不高,李長安又黑心定了高價,其中利潤堪稱暴利。 沒辦法,在洛陽投入基礎建設的錢那么多,基礎建設這個類型的投資又一年兩年收不回成本,維護費用還高,她總得從其他地方回一波錢吧。 反正權貴們有錢,不坑他們白不坑。 “說起來你們太子府要不要換個屋頂,看在咱倆的情分上,我可以給你打八折?!崩铋L安饒有興致詢問李明錦。 等韋堅案發生以后,太子可就沒有這個膽量豪奢花錢了,而且沒了京兆韋家的支撐,太子都夠嗆還能買得起琉璃瓦。 趁著現在太子膽子還大,又有韋家給他供給花銷,能坑一筆是一筆嘛。 “十王宅那一片兒,其他王府可大多都已經下了訂單了?!崩铋L安接著安利。 李隆基雖然把兒子都關在十王宅里面,可在金錢上還是不吝嗇的,每一個親王都有錢的很,又是皇家,大唐最愛富麗堂皇的裝扮,這些親王都是優秀的消費客戶。 畢竟既不能從政也不能從軍,連長安城都出不去,連旅游都不行,只能在家里看看歌舞花花錢這樣子了。 李明錦無奈道:“不用你跟我說,我阿爺知道哥奴宅中換了琉璃瓦后立刻就派人下了單子,跟哥奴較勁呢?!?/br> “嘿,我這就寫信先讓琉璃廠把你阿爺家的訂單先趕出來?!崩铋L安樂了。 得趕在李林甫動手之前把太子府的訂單完成,這朝堂局勢眼看著就要亂起來了,等太子吃了大虧以后說不準連尾款的錢都拿不出來了,得趁著太子還有錢的時候,把太子府的訂單往前提一提,加班加點把他買的琉璃瓦制出來,也好趁早把尾款拿到手。 “你為何不把工廠開在長安郊外呢?”李明錦忍不住道,“離長安城近,還省去了從洛陽再運過來的麻煩?!?/br> “長安的地價太貴,要雇人花的錢也多,不適合?!崩铋L安找了個看似正大光明的理由。 李明錦有些失落:“那你往后也要在洛陽世族中找駙馬嗎?我阿娘要給我相看郡馬了,估摸著是在長安找了,她舍不得我離開長安?!?/br> 她只怕成親以后與李長安見面的日子就更少了。 李長安“啊”了一聲,詫異道:“你這才多大,滿打滿算你也就比我大兩歲,這就要考慮這個?” 唐朝按照虛歲計算年紀,她虛歲十三歲,李明錦比她大一些,可也就虛歲十五,大唐雖說男女成婚年紀偏小,可那是普通百姓早成婚早分家出去,家里少兩張嘴也輕松些,權貴之中普遍成婚年紀還是十八歲往后。 咸宜公主當初就因為武惠妃舍不得,在宮中多留了兩年,到了二十二歲才成親。 李明錦惆悵道:“我阿娘想在韋氏中為我挑選一個好夫婿,韋家好男兒大多早早就被定了下來,她也只能提前相看,有好的便留著給我?!?/br> 韋氏是韋妃的娘家,她想在娘家給李明錦挑選夫婿,一來是知根知底,二來也是京兆韋氏顯赫,對郡主來說已經是極好的選擇了。 這時候雖說門第比夫妻感情更重要,可能嫁一個貌美才高的好郎君總比嫁一個沒出息的浪蕩子好。 李長安想起她看過的韋氏那些子弟的資料,語氣微妙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家當道士吧,如玉真姑母一樣,養幾個貌美郎君,豈不自在?” “我阿娘阿爺不太愿意?!崩蠲麇\托著腮幫嘆了口氣。 李長安恨鐵不成鋼伸手戳了一下李明錦的腦門:“你就是太乖了,他們對你要求才這么高。你看我父皇你祖父,他對女兒meimei的要求就是不造反就行,玉真姑母養面首的錢還是找她兄長要的呢?!?/br> 在咱們大唐,公主不造反都是給親爹面子了,他們還想讓公主郡主賢良淑德不成? 李明錦看著李長安瀟灑的模樣眼中掠過一絲羨慕。 臨走之前,李長安本著跟李明錦的交情還是好心提醒了她一句:“你最好別跟韋家走那么近,最好也提醒你阿娘讓你舅父暫且別跟你阿爺走那么近……別說是我告訴你的?!?/br> 雖然這番勸告肯定一點用都沒有,到了這個時候,韋堅已經跟李亨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了,他們根本不可能聽李明錦一個小女兒所說的話,李長安卻也只圖個心安。 到底她跟李明錦交情不錯,韋妃每回見到她也都笑瞇瞇的。 二人鬼鬼祟祟從屋內各自離開后,李長安去找了玉真公主,玉真公主是宴席的主人家,如今正在園子里領著一群人一起賞梅花,見到李長安過來,笑著把李長安拉到了自己身邊。 玉真公主交游廣泛,身份高貴,是李隆基如今唯一一個活著的同胞兄妹了,又不牽扯朝政,所以她在長安權貴圈子中十分受尊敬。 “我給你引見一個玩伴?!庇裾婀骼^來一個身穿道袍,神色疏離的女道。 “這是李騰空,右相之女,如今也出家修行,暫且住在我的玉真觀中。她這人有個怪癖,只愿意讓旁人喊她的道號騰空,不愿讓旁人喊她在家中的排行,你喚她騰空便可?!?/br> 玉真公主又對李騰空道:“這是壽安公主,你喚她壽安、二十九娘、安娘都行,你若是不覺得怪,喊她長安也行,她打小就喜歡長安這個名字,只是我皇兄覺得怪,便給改了大名,我平日也只當小名喚著?!?/br> 李長安挑了挑眉,她看著面前神情清冷的女子,心想這個jiejie她認識。 羨君相門女,學道愛神仙。 這是李白贈她的詩。 是李林甫那棵歹竹出的一顆好筍。 “我已經出家,便與凡俗不再有塵緣,便只有道號,不再論家中排行?!崩铗v空淡淡道,她身上衣服穿得很素氣,瞧著也已經是長安落后了幾年的流行款式了。 眾人卻只是笑,不以為意。 李騰空能被玉真公主帶著來參加這個宴會,除了她與玉真公主一同修道之外,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她是李林甫的女兒。 同樣跟著玉真公主過來的還有另一個年紀不大的女道士,可因為那人只是普通八品小官的女兒,便被冷落在一旁,無人與她搭話。 只有李長安看了她一眼,那女郎瞧著跟李長安差不多大,與李長安目光正對上也不羞澀,只是對她露齒一笑,隨即又扭過頭賞梅花去了。 在場這么多人中,或許只有她一人的心思真正在梅花上。 韋妃卻在園子另一側,與玉真公主這邊有男有女不同,韋妃身邊圍繞的卻都是一些婦人,她們大多都是出身世家大族,所嫁的郎君也都在朝中為官。 韋妃在拉攏著這些婦人,試圖借由她們影響她們的郎君,為太子拉攏些人脈。 宴會散后,韋妃在馬車上疲憊靠著車廂,這才有時間詢問和政郡主。 “你今日跑哪里玩去了,我好久沒見你?!?/br> 李明錦靠在韋妃身邊給她捏著肩膀,“我去花園那逛了逛,看梅花呢?!?/br> 她嘴上雖然應著,可心不在焉,心思卻在李長安白日給她說的最后那句話上。 李明錦很相信李長安,這些年來小姑母說的話幾乎都是對的。 小姑母為何會提醒讓她舅父不要跟她阿爺走得太近?母兄與妹婿之間走的近些也不為過啊。 還是說她阿爺想要做些什么? 李明錦心中一緊,迅速想到了這段時間李亨的不正常之處。 李亨的緊張、隱藏在緊張下的狂喜、越來越多次與她舅父密談,偶爾在朝堂上受了氣回到府中便會破口大罵李林甫,口中還出現了數次“皇甫惟明”這個名字,仿佛生怕什么消息泄露出去一樣對太子府嚴加管控…… 李明錦抬起了頭,看著身側疲憊合上眼睛假寐的韋妃。 “阿娘?!?/br> “嗯?!?/br> “阿爺和舅父是不是要對付右相?” 韋妃睜開了眼睛:“誰告訴你的此事?” “我猜的?!崩蠲麇\輕聲道。 “這些是你阿爺的事情,咱們不用管?!表f妃將李明錦攬入了懷中,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頭發。 馬車駛入太子府,李明錦心事重重跟著韋妃回到了內室,韋妃開始看太子府的賬本,李明錦也拿起了一本幫著她看。 “阿娘,李林甫是個聰明人對吧?” 李明錦的心思依舊不在賬冊上。 韋妃抬首顰眉:“哥奴乃是jian佞,雖有小智,卻無大才?!?/br> “要不,您勸一勸阿爺,讓他不要著急動手……我總覺得阿爺行事太急躁了?!崩蠲麇\吞吞吐吐。 實際上是她覺得自己父親不太聰明,似乎不是李林甫的對手。 韋妃放下了手中的賬冊,無奈道:“你今日怎么會忽然問起這個,這些事情與你我無關,現下咱們的要緊事是給你挑一個夫婿,至于朝堂上的事情,自有你舅父和你阿爺商量?!?/br> “怎么就跟咱們無關了,我是太子的女兒,您是太子妃,阿爺的事情自然跟你我息息相關?!崩蠲麇\輕聲反駁著。 “無論朝堂上發生再大的事,也不會牽連到太子家眷?!表f妃走到李明錦身邊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 李明錦卻已經不像幾年前那樣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小聲舉例反駁:“廢太子李瑛就牽連到了太子妃薛妃?!?/br> “那也沒牽連到李瑛的兒女,至于為娘……倘若真到了那個地步,那我也認了?!表f妃揉著李明錦的臉。 “你阿爺當年還是忠王時,我便是他的忠王妃,也是曾一同患難過的,難道以前我能陪著他患難,往后我便不能陪著他共患難了嗎?倘若你阿爺真……那我也會與他生死相隨,黃泉之下接著做夫妻?!?/br> 韋妃笑容坦然又堅定。 她大概知曉一點她的兄長和夫君要做什么,可她并不害怕,只是在背后默默支持著李亨。 作為日日夜夜與李亨同床共枕的太子妃,韋妃也知道李亨對于李林甫的厭惡和對于天子位置的渴望。 她倒是不在意自己日后會不會是皇后,她只是支持自己夫君的一切做法,無論結果是好是壞,韋妃都做好了與李亨一同承擔的準備。 第128章 天寶二年末,皇甫惟明帶兵攻占吐蕃洪濟城,帝大悅,命其入長安獻俘。 天寶三載正月,改年為載。 二月,朔方依然翻飛的雪花,厚厚的積雪壓在城墻上,幾點黑點在雪地中艱難往前挪移。 哥舒翰巡視完邊界回來,絡腮胡上已經結滿了冰霜,鎧甲更是鍍上了一層冰霜,他身下的馬四肢蹄子都被棉布包裹著,可依然凍得發抖。 下了馬,自然有身邊的隨從將戰馬牽下去好生照料,哥舒翰則快步走入了暖廳,邁入暖廳的瞬間,哥舒翰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一冷一熱,實在是痛快。 廳內生著暖爐,哥舒翰走到暖爐附近,暖氣落在他的胡子上,冰水便融化了,順著胡須砸到地上,哥舒翰脫下鎧甲,將又厚又重的鎧甲往地上隨手一扔,滿足地嘆了一聲。 只是還是比不上長安啊,哥舒翰雖然是突厥人,可他卻是在長安城長大,家中又富貴不缺錢,可以說是將長安的繁華享受了個遍,如今在邊關苦寒之地,便忍不住想念起長安城來。 “將軍,洛陽那邊來了人,想要見您?!?/br> 就在哥舒翰舒舒服服坐在交椅上想念長安城時,他的家奴左車匆匆進來道。 哥舒翰睜開了眼睛,站起身,笑道:“貴客上門,還不快快請進來?!?/br> 他如今對壽安公主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時常慶幸于自己投到了壽安公主麾下。 壽安公主年紀雖小,可料事如神,仿佛神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