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小小的，看起來……

    像是個孤兒似的。

    土地老頭摸了摸胡須，“他啊……”

    “他的來歷，還挺特殊的?！?/br>
    “哦？”容貌艷麗的狐妖掀起眼，看他。

    “怎么說？”

    土地老頭看向了遠處的樹林子，沉吟了片刻，像是陷入了回憶里。

    深深思索。

    “他……”

    “他是被遺棄在這里的?！?/br>
    “被襁褓包著，丟在這里，然后被這戶人家撿到?！?/br>
    “據說……反正這里的人都這么說，在他隨身的布里，繡著一個宸字?！?/br>
    “所以，這里的人都叫他阿宸，沒有大名?！?/br>
    “那他養父母呢？”

    “死了?！蓖恋乩项^搖頭，拐杖指了指山上。

    “被山上的毒蛇咬，大夫救不過來，沒多久就死了?！?/br>
    “當時還是他把尸體埋的，一句話不說，別人給他東西也不要?！?/br>
    “后來，他養父母死后，他就自己上山撿干樹枝，背去賣給小鎮里邊的人，自力更生，天天就只吃一頓?！?/br>
    土地老頭掌管這一方水土，基本都知道點。

    有時他看著可憐，想幫幫他。

    結果他還是老樣子，不接受。

    就這么一個人天天上山撿樹枝。背得滿滿一籮筐下來。

    小小的身子背那么重的籮筐，他一個神仙看著都累，更何況是他一個沒有法力的普通小孩兒？

    悶不吭聲的，上山下山。

    從來沒有要過別人的施舍。

    脾氣怪，性格也孤僻。

    也不知是像了誰。

    土地老頭長長嘆了口氣，撫胡須。

    “其實……他也怪可憐的?！?/br>
    “出生就被遺棄，沒有親父母，養父母也死得早?！?/br>
    “這鎮上的小孩兒們看他一個人，就經常跑來欺負他，把他家弄得很亂?！?/br>
    “你看這門，本來是挺好的，后來那幫小孩兒來了——就把門給弄成這樣了?！?/br>
    又破又爛，一推就能倒。

    全是那幫小孩搞的鬼，成日踹這門。

    土地老頭惋嘆說：“他也不容易，能好好地活到現在?！?/br>
    “昨天的事我都聽說了，六皇子派人打了他?！?/br>
    “可即便是這樣，你也實在是太沖動了，這件事捅上去，你有沒有想過后果？”

    劫（24）

    “你把他的一條腿斬斷，那到時候他就有可能報復——”

    “那又如何？”

    她微微瞇著眼睛，看前方。

    漂亮的臉蛋是冷白色的，冰冷如雪。

    她沉著聲，唇色艷麗，指尖是寒涼的溫度。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被風吹的。

    她淡淡說：“我不管他是誰，動了我的人，殺了他都不為過?！?/br>
    他那樣對她的人，斷他一條腿，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天大的便宜。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輕描淡寫地，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

    就這么將殺人的事情說得像是吃飯一樣輕松。

    陰戾，殘暴。

    心里沒有一絲人性該有的溫度。

    仿佛，這才是她原有的面孔。

    對人，沒有該有的憐憫之心。

    也沒有該有的理智和原則。

    土地老頭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眼神中，似乎浮現出了悵然和失望。

    對她無盡的失望。

    他搖搖頭，說：“你這樣，是永遠修不成仙的?！?/br>
    “報復，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br>
    “斷了他一條腿，只會讓你——”

    “那不然呢？”

    她冷笑，譏諷地勾唇。

    眼波流轉，看向了他，眸色冰冷漠然。

    “難不成像你們一樣？明知道他做的是錯的，卻還是因為顧忌他的身份，不敢上前阻撓？”

    “老頭，莫要說我了，就說說你們?！?/br>
    “你，和那個看起來很善良的女神仙，如果神仙都像是你們一樣，都這么自私包庇，虛偽假善的，因為他高貴的身份，就這么睜著兩眼裝瞎……那我當不當神仙，又有何妨？”

    “你——”

    土地老頭被她的伶牙俐齒給噎住。

    “我們沒有！”

    他下意識地辯解。

    “那只是劫的一部分，我們只能充當旁觀者，不能插手——”

    “哦？那為什么不說我殺他也是劫的一部分？”

    狐妖字字璣珠，反諷。

    “不是說要充當旁觀者嗎？他打人的時候你們不管，他被打的時候怎么就又忽然跳出來嚷嚷，不許傷害他了？”

    “難不成你們神仙……都是這么欺善怕惡，踩低捧高？”

    “我——”

    土地老頭簡直就像是被踩了老鼠尾巴一樣，跳了起來，氣結。

    “死……死丫頭，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改？！”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

    “知道又如何？”

    她站了起來，拂袖冷眼。

    “我不管他回去了之后怎么樣，總之他敢讓我的人不好過，我就讓他十倍不好過?！?/br>
    “斷腿只是第一步，你大可以回去告訴那個女神仙，我云姒是個俗妖，有仇必報?！?/br>
    “昨日之仇，他日必將十倍奉還，她要是不服，隨時來戰?！?/br>
    “……”土地老頭簡直有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