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她媽身體不好,七八個月的時候就把她……生下來了?!?/br> 說生都勉強了,那肯定是徐欒硬掏出來的,多半是,雖然江橘白當時并未親眼看見。 夏肆擺出閑聊的松散姿態,“然后呢?” 然后就難說了,徐美書和江泓麗至今對外都說當時生的孩子被人販子抱走了,但他們不敢大肆宣揚,手里太臟。 其實這孩子一直都在徐家鎮,現在還來了首都,在山中民宿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問這么多干什么?”江橘白瞥了夏肆一眼。 夏肆失笑。 脾氣真的不太好啊。 “他們等會在樓下玩牌,你想不想去看看?”夏肆沒覺得江橘白無禮,他覺得對方嬌蠻可愛,整體看上去雖不是這樣的感覺,凌厲帥氣,但會讓人覺得他可愛的不是長相,而是動作和神態,以及產生這種感受的人。 “他們?”江橘白對玩牌不感興趣。 “昂,一樓有個娛樂廳,飯后休閑怡情的地方,我們去轉轉,反正在房間里也沒事兒?!毕乃辽焓窒肱鼋侔椎哪X袋,江橘白下意識地躲開了,有點生硬。 江橘白又陷進了沙發里,“我不去,我去騎馬?!?/br> 他直接將電腦合上。 他起身時,抱善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坐在了床上,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兩人。 “你們干嘛去?” “出門轉轉,你要一起嗎?”夏肆笑著問她。 抱善還是很困,她又倒了下去,“睡眠不住會影響我的發育,你們去吧?!?/br> 她睡得很利索,問清楚江橘白的動向后,心無旁騖地閉上了眼。 江橘白換了鞋,拿上手機和房卡出了門。 接待將馬牽至門口,江橘白在門口套上馬甲,換上長靴,他接過夏肆遞來的馬鞭。 他不需要人扶著上馬,但夏肆還是伸手扶著他。 “謝了?!?/br> 他拽著韁繩,人跟馬同時回身,不遠處,依著纏滿藤蔓的圍欄路邊,一道影影綽綽的身影出現在視野里。 看見兩人儼然是要出門的裝備,徐欒笑著打招呼,quot;天黑了,路上可能會不太安全。quot; 夏肆往山下看了眼,一路上全是路燈,山中也散落著各式各樣的燈。 “這地界,誰那么大膽子???”夏肆開著玩笑,“走吧?!?/br> 他們都跟徐家這個私生子不熟,碰上了,說一句話,足矣。 走了一段路,快要過拐角,江橘白忍不住回頭,門口臺階處空蕩蕩,那人分明已經離開。 江橘白收回目光,聽著腳下的馬蹄聲,還有蟲鳴草掠聲,他心虛飄得遠啊遠,飄得收不回來。 馬蹄聲清脆,踢踢打打,甩著尾巴時,尾巴也發出響。 晚上的山里空氣發涼,江橘白穿著一件薄長袖,不冷不熱。 夏肆好像在一旁說了句話,但江橘白還沒聽清,這句話就被風吹散了。 他疑惑地看向身旁。 黑馬精神百倍,它雖然走得慢悠悠但步伐活潑,掛在馬鞍上的馬鞭不停拍在馬鞍上,而本應該騎在馬背上的夏肆卻不見了。 江橘白手指瞬間攥緊。 他的目光延伸到右邊最盡頭,接著如指針緩慢往后移動,一切微小到平時難以注意到的動靜都在此刻被放大。 白日蔥蘢碧綠的山林仿若舞動的鬼影,那些燈,變成了它們的眼睛。 若江橘白沒有過往那些經歷,他只會認為是夏肆在惡作劇。 畢竟周遭的一切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至少從表面上看沒有變化。 可讓人感到害怕的地方恰恰就是此刻周圍的環境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在如此正常的環境里,夏肆一個大活人,就這么不見了。 這樣的情況,江橘白已經有十年未曾遇見了。 他下意識去摸手腕上的銅錢,沒有變得冰涼,他低頭看,那幾枚銅錢也還是老舊的銅色,沒有發暗,發紅。 心被吊起來,又放下去。 轉而,又吊起來。 不是徐欒的話,那是別的東西?那好像會更可怕,因為徐欒一直以來,都只是圖他身體,不圖他的命。 兩匹馬一直在往前走著,江橘白把黑馬也牽到了自己手里,他獨行了一大段路,走到了白日呆了很長時間的跑馬場。 跑道上,馬匹高亢雄渾的嘶鳴聲像戰時的號角,與猛烈的風聲一起席卷到江橘白耳朵中。 他身下的夏夢梵,以及旁邊夏肆所騎的馬,都好像對這道嘶鳴表示出了畏懼和不安,又是踢腿又是后退。 那匹馬在月光下,皮毛泛出冷鐵般的光澤,它高昂著頭顱,幾乎是目空一切。 它的脖子上也同樣套著韁繩,一只戴了手套的手從它頸后出現,它表現出臣服,邁著同樣傲慢的步伐,朝江橘白所在的方向走來。 馬背上,身形挺拔的人影,從模糊的輪廓到清晰的面孔。 對方將馬鞭卷到了手腕上,睨著江橘白,“看來騎馬不如開車快?!?/br> 江橘白戒備地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看見江橘白仿若炸了毛的模樣,他忍住笑意,可上揚的嘴角卻讓江橘白呼吸都屏住了。 為……什么會連發笑的神態都一模一樣? 江橘白看向身后,空蕩蕩的,可的確有一輛車停在入口處。 江橘白拽著繩子,兩匹馬和馬背上的人都很樂意與對面的人和馬拉開距離。 “我記得你剛剛還在民宿?!?/br> 徐欒:“但我現在在馬場了?!?/br> 那種饒有興味的笑容,江橘白見過太多次,對此他印象深刻。 一切都詭異得過了頭。 夏肆還不見了。 晚上的風,攜帶著草的新鮮腥氣,馬場還有馬糞的味道,飄蕩在鼻息間。 山林里的味道,不管席卷了什么味道而來,都屬于自然的芬芳,江橘白辨不清這里面具體裹了些什么,但對于陪伴了他十八年的東西,只需要一絲半縷,他就能嗅得出來。 柚子花的味道。 很淡,微甜,微澀。 這種地方,為什么會出現徐家鎮的柚子花香氣? 江橘白望進對面馬背上男人的眼睛里,他手指攥得發響。 徐欒cao縱著身下的馬前進。 江橘白顧不上夏肆那匹黑馬了,他拉著夏夢梵,夏夢梵也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窒息感,她小心又警覺地朝后退。 夏夢梵喘著粗氣。 江橘白也感覺自己被人掐住了脖子,無法呼吸。 這時,徐欒有了動作,他將馬鞭掛在馬鞍一側,眼看著他就要朝江橘白伸手。 “夏夢梵!”江橘白拽著繩子,騎著馬掉頭就跑。 夏肆的黑馬也立馬轉身跟上他的好jiejie。 徐欒沒跟上去,他一臉疑惑,什么啊,他難道會欺負對方嗎? 身側景物往后撤退得極快,不時有蟲子摔打在江橘白的臉上。 他今天剛學的騎馬,可能是膽子大不怕死,他學得很快,但卻沒跑這么快過。 夏夢梵也給力,跑出了逃命的架勢。 在民宿門口,他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好幾個接待人員沖過來扶他。 捂著就快要爆炸的心臟,他把馬鞭塞到了其中一人的懷里,臉色慘白的模樣嚇壞了眾人。 “我們馬上叫醫生來!” “不用?!苯侔淄崎_攙扶著自己的手,他捂著心臟的位置,跌跌撞撞地從步行梯走到了3樓。 緊隨其后,夏肆也回來了,他一身泥濘,頭發上都是泥,邊走邊破口大罵。 “什么玩意兒???我他媽睡臭水溝里了沒一個人瞧見?” “哎,小白回來了?” 經理跑過去,小聲地應著話。 夏肆臉色一變,推開經理。 - 一進房間的門,江橘白就開始收拾東西,他把桌子上的電腦、數據線、已經拿出來的幾套衣裳等等等等,全部往行李箱里丟。 抱善被他從被子里拽出來,懷里被塞上她那只走哪兒都不離手的洋娃娃時,一臉懵逼。 “哥哥……” 哥個屁。 你親哥回來了。 我不是你哥。 江橘白收拾著行李箱的動作忽然頓住,他緩緩回了頭,看著坐在床上,比她懷里洋娃娃還要精致漂亮的徐抱善。 他臉色白得跟白蠟燭似的,快要透明了,臉上沒半點笑意,抱善從來沒被江橘白這么看著過,她小聲地又喚了一聲哥哥。 無畏子說過,如果徐欒當時沒死絕,那么以當時的狀態,它不具備移動到首都并在首都潛伏十年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