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江橘白知道徐欒不會回來了。 男人深吸一口氣,拿著圖紙下了車。 寧雨靠在吧臺,目光穿過櫥窗,看著正在過馬路的江橘白。 還是那樣的帥,那樣的好看,比大學時候更好看了。 工作室那些人他認識幾個,大學時候頭發還挺多,現在禿了不少。 這些人里面,就江橘白沒怎么變,年齡是大了,外形愣是半點沒變化,頭發也沒少。 “我等你好久了~”寧雨往桌子上一趴,像骨頭沒了似的。 江橘白:“這就是你說的紋身店?” “里面呢?!睂幱曛噶酥赴膳_旁邊那道深藍的門簾。 指了方向,寧雨從高腳凳上跳下來,很自然地攬住江橘白的肩膀,“這是大師,拿過不少獎,你說要紋身,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不過你要自帶圖,這有點麻煩,不少紋身師不接這種單子?!?/br> “看看再說吧,不行我們換一家?!?/br> 寧雨比江橘白稍微高了點兒,他撩開簾子,“你還沒開始戒煙???都說多久了?!睂幱曷勔娏私侔咨砩系臒熚?,吐槽道。 “抽抽抽,抽不死你?!睂幱暾f。 “我無所謂?!?/br> 寧雨一怔,別人說這樣的回答只會讓他覺得這人裝死逼,可這樣的回答從江橘白口中說出來,卻多了一分認真。 寧雨知道江橘白是真不怕死。 他們去年一起出去戶外攀巖,在山腰上,腳下是浮動的云霧,江橘白腳滑了,卡著繩子的滾輪唰唰作響,寧雨知道有安全繩,但還是嚇出了眼淚。 反觀處于危險當中的江橘白,卻一臉淡定,臉色甚至是平靜。 從那時候,寧雨便知道,江橘白一定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他也知道,江橘白不開心。 但是,為什么? 昏暗的店內沒有客人,紋身師在打著電話。 聽見身后的腳步聲,他回過頭。 朦朧的昏黃光線下,青年垂著眼,眸光冷淡,唇線平直。 對方只給了半張臉,江橘白呼吸一滯,他幾乎是直接甩開了寧雨,大步走到了紋身師面前,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quot;徐……quot; “你好?”紋身師通話已結束,他把手機放到桌子上,看著眼前這個情緒明顯失控的人,“我是夏肆?!?/br> “抱歉?!苯侔左E然松開了對方的手。 寧雨走過來,他歪著頭去打量江橘白,看見對方通紅的眼睛,臉上的調侃消失,“怎么了?” “沒事,認錯人了?!苯侔渍{整好情緒。 這個紋身師的側臉跟徐欒有點像,徐欒也愛漫不經心地跟人說話,但眼神卻沒什么情緒,甚至有些發冷。 剛剛,光線也特別暗,所以才會認錯。 面對面一看清,江橘白才發覺自己認錯了人,而且對方跟徐欒也并沒那么像。 夏肆聳聳肩,他認識寧雨,跟寧雨說話,“你朋友?” “我哥們兒?!睂幱暾f,“把你圖紙拿出來給他?!?/br> “你想壞我規矩?”夏肆挑眉,分明不悅。 他話音落了,垂眸看見了遞到自己面前的圖紙,他表情僵住,“這就是你們的圖?” 夏肆接過去,笑得前仰后合。 “這也叫圖?” “你自己畫的?” 江橘白:“……” 寧雨一把奪過去,“這不挺好?你笑什么笑?” 夏肆從筆筒里抽了支鉛筆,他知道顧客是表情酷酷的這位,將紙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我們先把圖確定了,但你得告訴我,你這是什么東西?” “……花,柚子花?!?/br> 見夏肆進入了工作狀態,寧雨走到一邊等待,江橘白認真地看著筆尖在紙上涂抹,不時出聲給夏肆提示。 “你想法挺好的,”夏肆看著已經有了基本形狀的圖,“成品應該很漂亮?!?/br> 看著記憶中徐欒給自己的刺青逐漸顯現在圖紙上,江橘白心跳有些快。 夏肆有發現,顧客的聲音微微發抖。 他忍不住抬眼,很快地將對方看了一眼。 能是寧雨的朋友,年齡估計差不多,可看著卻像個二十歲出頭的大學生,眼神干干凈凈的,沒什么欲望。 他頭發烏黑,眼珠跟頭發一個色,冷白的膚色襯得發色與睫羽更深,唇色粉潤。臉上線條流暢又凌厲,整張臉,巴掌大。說是明星好像也不過分。 “好了,就這樣,對吧?”夏肆把筆放了回去。 江橘白很是認真地確認。 夏肆在一旁道:“先說好,未成年的單我不接,我這兒也是一口價,不過看在你是寧雨帶來的人,我可以讓你插個隊,現在就能給你紋?!?/br> 江橘白:“紋吧?!?/br> 他連位置都有要求,夏肆拿著工具,頭一次碰見要求這么多這么明確的客人。 “你以前紋過?” “嗯,”江橘白說,“就在這個位置,不過紋得太淺了,掉了?!?/br> 夏肆聽出來這是編的,撇撇嘴,心想,有故事。 寧雨在沙發上躺著玩手機,不解,“為什么要是柚子花呢?你的名字不是橘子的橘嗎?” “我喜歡柚子花?!苯侔椎吐暤?。 這個紋身總共紋了五次,才算完成,主要是江橘白要求高,不然兩次就能完工,但最后效果很好,跟真在手指上綻開了似的。 要不是怕家里人挨揍,寧雨也想紋。 “能加個聯系方式嗎?”夏肆把手機遞過去,“你不愿意就算了?!?/br> 寧雨心底開始尖叫,死同性戀想搶人! 江橘白剛要開口拒絕,夏肆把手機又往前送了送,“要是紋身掉色,你方便聯系我售后?!?/br> 寧雨眼睜睜地看著夏肆加上了江橘白的微信。 他要暈倒了。 - 江橘白這次長假是真正的休息,他接來了同樣也放假了的抱善過來過暑假,還有家里的留守夫妻吳青青江夢華和留守老人江祖先。 江橘白本來要給他們幾個在市里買套房子養老,但他們不肯,吳青青說家里不缺這個錢,讓江橘白攢著錢,在首都整上一套。 江橘白在去年就已經付下了一套三居室的首付,他買時也糾結了一陣,覺得一個人住買個七八十平米的就足夠,但他總抱有那么一點微渺的期望,于是咬著牙,買了三居室。 吳青青聽了也說好,說一間當主臥,一間當客臥,一間當嬰兒房。 所以。 他們這次前來,也不僅僅只是為了過來玩,而是提醒江橘白,該結婚了,村里誰誰都抱上孫子了,誰誰的孫子又能打醬油了。 “哥哥想結婚自然會結婚的啊,不要催他嘛?!毙毂普f道。 吳青青瞪了一眼徐抱善,“要不是你哥那個……” 江夢華眼疾手快捂住了吳青青的嘴巴。 江橘白摸了摸徐抱善的腦袋。 徐抱善今年十歲,跳級讀完了小學,聰明得令老師咂舌,同時,因為長得像個洋娃娃,學校里因為她起來的男生多不勝數,讓無畏子一個山中老道變成了隔三岔五因為她往返學校與道館的倒霉家長。 無畏子前段時間來電話:你趕緊的,把她接走,心眼壞啊這丫頭。 徐抱善知道后,理直氣壯,“雌性只喜歡強壯的雄性,我說我喜歡拳王,他們就為了舉辦拳王爭霸賽,這怎么能怪我呢?” 吳青青三人沒在京城久住,買了大包小包的衣服和吃食后便要回去了。 臨走時,吳青青拉著江橘白,欲言又止。 江橘白看出來她想問什么,直接道:quot;就是你們想的那樣。quot; 接著,吳青青看見了江橘白手上的紋身。他今天沒戴手套。 跟橘子柚子打了一輩子交道的吳青青,一眼就能分辨柚子花和橘子花,而更讓她印象深刻的是江橘白高中時手指上的紋身,和如今的一模一樣。 吳青青氣得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你不找,行吧,那男人,男人也行,他總得是個人啊小白!”吳青青差點崩潰。 “你知道那是鬼吧?” 江橘白默然許久,“知道?!?/br> “你不害怕?” 害怕? 當然是害怕的,當初的恐懼歷歷在目,甚至在太陽底下都能感到渾身冰寒。 但又不止是恐懼和害怕,因為還有別的。 “好好好,那就算不是個人,可他總得在吧!“ “可他現在在哪兒呢????” 當媽的最知道戳哪兒能戳疼自己孩子。 是啊,徐欒在哪兒呢? 吳青青是哭著走的,江夢華和江祖先哄都哄不好,走時,她丟下一句“不管男的女的,要是明年你還帶不回來人,我就喝農藥,死給你看!” 抱善撐著一把小花傘蹲在陰涼處,像只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