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他的水杯被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桌面上,徐文星隨之在位置上坐下,“我順便給你接了熱水,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苯侔紫拐f一通。 少年生了病,一張臉通透蒼白,連唇色都跟著變淡了,疏朗的睫根被襯得漆黑,眼珠猶如黑瑪瑙般透亮。 真是好看。 徐文星看了他一會兒,才溫和開口勸慰,“你成績已經很好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br> “說不定就是因為學得太狠,才生病的?!?/br> 江橘白“嗯”了一聲。 吃午飯的江明明此刻也回來了,他懷里揣著從食堂打包回來的一碗牛rou粉,放到江橘白桌子上,“我讓食堂阿姨給你加辣了,吃了發發汗,說不定明天就好了?!?/br> 江橘白早就餓了,有了吃的,他才把上身支棱起來,不再趴著。 徐文星看他餓得手忙腳亂,不禁笑道:“你餓了怎么不跟我說?我桌子里有面包?!?/br> “我不喜歡吃零食?!苯侔捉议_打包盒的蓋子,熱氣頓時從碗里滾出來,混著嗆鼻的辛辣,粉被nongnong的辣椒油和紅湯給蓋住了,煎蛋和青菜一齊被捂在下面。 “面包不算零食?!?/br> “算,而且我不喜歡甜的?!?/br> 教室里不止江橘白在吃東西,一般懶得去食堂,拜托同學幫忙帶一份在教室吃也是經常的事。 “好香啊,這哪個窗口買的???”有人把脖子伸得老長,“我在食堂怎么沒看見這個粉?” 江明明磕著瓜子背著書,“那是你不會吃,這是我自創的?!?/br> 飯后,江橘白繼續趴在桌子上睡覺,下午的時間用來隨堂測驗,徐游主持。 對方拿著一沓試卷走上講臺。 “班長把試卷發一下?!?/br> 徐文星上去拿試卷,一張一張發下試卷時,油墨的味道在空氣中散開。 江橘白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帶病上課。 換做以前,他早就溜了。 徐游站在講臺上,看著教室里的眾學生,目光最后才落在江橘白臉上,他眼神不像以前那般只有溫和和欣賞,今天還多了點兒別的,有審視,也有打量,還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悅。 江橘白覺察到了。 他裝作沒看見。 他想,徐游可能猜到了,猜到陳白水之所以會去找他,是因為自己告密。 他拿到了試卷,剛拿到,徐游便走到了他面前,不由分說伸手碰了他的額頭。 “陳白水老師中午給我打電話,說你感冒了,不舒服,他讓我提前給你放假,讓你回去休息?!?/br> 江橘白正想說不用,徐游在他前面開口接著說道:“不過我覺得你應該能堅持,還有最后兩天,再堅持堅持,不要耽誤學習?!?/br> 徐游溫柔的語氣聽起來跟平時沒有兩樣,江橘白抬頭極快地看了眼對方,男人的眼神全是長輩對晚輩的愛護,老師對學生的擔憂,沒有別的。 可江橘白覺得怪怪的。 但卻不知這種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 開始測驗后,江橘白把心思放回到題目上。 有一道視線一直在若有所思地從他臉上掠過去,被人注視,怎么樣都會有一定的感覺。 江橘白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不是可能,是一定,徐游一定認為是自己向陳白水說了標本的事情。 少年手心無端冒出了細密的冷汗,他換了握筆的姿勢,把手掌放在大腿上擦了擦。 兩節課用來測驗,剩下二十分鐘,徐游當著大家的面在講臺上批改試卷。 跟前邊一樣,他批改到誰,就把誰叫上去。 叫到江橘白時,他滿意地笑開,“你這張試卷是目前為止我改到的分數最高的一張?!?/br> 這次測驗的題目是化學和生物,兩科加起來兩百分,徐游把分數總了出來,“178?!?/br> 江橘白雖然頭疼,但聽見這個分數,還是忍不住飄飄然,“還好?!?/br> 少年適當地謙虛了一下,只是從表情上不太能看出來他的謙虛,分別得意洋洋。 徐游將試卷翻了兩遍,“就是有幾道題不該錯的,你做題有個毛病我之前就說過你,只講究速度,只關注明顯的考點,不夠細心?!?/br> “每次都會因為這個原因掉一些不該掉的分?!崩蠋煵粷M地嘟囔,像是無可奈何的寵溺。 然而,徐游下一句的卻是,“去走廊里站一會兒吧?!?/br> “……” 徐游把試卷遞了出去,無視教室里的鴉雀無聲,以及那一張張疑惑的臉。 他笑著,“快點?!?/br> 江橘白頓了頓,接走自己的試卷,直接走出了教室。 江橘白走出教室后,教室里的其他人才竊竊私語起來。 “為什么啊,這么高的分數為什么還要罰站?” “感覺徐老師也是恨鐵不成鋼吧,江橘白好像每回都犯同樣的錯?!?/br> “他又不是78,是178,怎么樣都會錯幾題的啊?!?/br> “徐老師對他要求也太高了?!?/br> 江明明的下巴都快從臉上掉了下來。 他瑟瑟發抖,以為自己也要被趕出教室。 但面對著不到一百的分數,徐游卻鼓勵贊賞了他,說他做題的思路非常不錯,值得其他人借鑒學習。 什么呀,兩科加起來不到一百分的學習思路誰會借鑒學習啊。 - 江橘白一直站到了下課,被風一吹,他本來吃了藥后好轉的癥狀又加重起來。 所以他又沒上晚自習,提前回了宿舍,躺在床上,被高燒燒得昏天暗地。 他敢肯定,徐游是故意的,于是為難他。 啪嗒。 宿舍里的燈忽的亮了。 江橘白被刺目的白光照耀得更用力地閉上眼睛,直到越發靠近的腳步聲出現,他才睜開眼。 徐游穿著白天那身衣裳,手里拎著藥店專用的塑料袋,他在少年床邊彎下腰,手背貼了貼江橘白的額頭,“嘶,好燙?!?/br> 江橘白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 上鋪擋住了大部分光線,江橘白又靠著里邊,他臉上被高溫燒出來的潮紅色使人看不清,可帶著冷意的神情卻是清楚的。 “怎么這么看著我?”徐游好笑道,同時給江橘白捻了捻被子,“我給你買了藥,你睡一覺,醒了記得吃?!?/br> 徐游坐在江橘白床鋪的床沿,“我也是為了你好,你總在同樣的地方摔倒,我希望你能改掉你這個壞毛病?!?/br> “我對你要求是高了點兒,可那是因為你完全可以做到,你只是不夠細心,沒有把學習放在心上,一直抱著打發過去的態度,”徐游的眼底射出一道寒芒,“你本可以輕而易舉做到,卻因為態度問題屢次三番栽跟頭,老師非常不高興?!?/br> 江橘白沒有心思去分辨徐游話里的真偽,可能是因為生病了,人的情緒容易變得脆弱。 他頭一回為了徐游而感到憋得慌。 徐游是除了陳白水和陳芳國以外,第三個對他沒有搞區別對待的老師。 他甚至比陳白水還有溫柔細致,更符合大部分學生對一個“好老師”的認知。 比起陳芳國就更不用說了,陳芳國對學生說的話一句賽一句的難聽。 然而就是已經獲得了江橘白認可和信任的徐游老師,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血腥的秘密。 甚至為了這個秘密差點被發現,做出了完全違背他人設的事情。 “我要睡覺了,徐老師你可以回去了?!苯侔咨ぷ酉衿屏藗€大洞似的,嘶啞難聽。 徐游擔憂地看著他。 “是老師不對,不該在你生病的時候罰你?!毙煊文樕系谋砬椴凰谱骷?,他從外套衣兜里拿出紙巾,傾身給江橘白擦掉額頭的熱汗。 過了半天,他嘆了口氣,更加擔憂,“真的是不該,要是把腦子燒壞了可怎么辦?” 江橘白聯想到了徐游書房里那些標本,以及最后徐欒的確定,他一時間氣血翻涌,差點當著徐游的面嘔出聲來。 徐游離開后,江橘白趴在床邊干嘔。 - 吳青青此刻正在家炸小酥rou和各種圓子,她哼著歌,時不時端出去一小盤讓外出修習但放年假的江祖先嘗嘗咸淡。 不能吃多,都是過年做菜用的。 她放在旁邊的手機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這么晚了? 誰打的? 吳青青關了火,用大漏勺暫時把熱油里還沒熟的酥rou給撈了起來,免得炸糊。 她伸長手臂把手機拿到手里,低頭看了眼來電人。 兒子? 這會兒不是在上晚自習嗎? 吳青青按下接通鍵,把手機放到耳邊,“喂,不上課給我打電話干嘛?” 電話里一直持續響著電流聲。 吳青青沒聽見說話的聲音,以為是手機的問題,甩了甩手機,再度放到耳邊,“喂,說話啊,不說話我掛了!” 過了幾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