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可一定不是。 不然禮堂里的人早就撲上來將自己生吞活剝了。 江橘白走回到自己之前站過的位置,禮堂里的景象也恢復至之前的熱鬧非凡,就像剛剛的古怪氛圍壓根不存在一般。 徐欒朝門口的方向走來。 江橘白又想跑了。 女鬼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徐欒在江橘白面前站定,他的臉色比江橘白之前所見過的所有次數都要正常,一對淺棕瞳仁,瞳仁表面的花紋似琉璃,從容淡定。他上下打量著江橘白,“你是哪個班的?” “末、末班?!苯侔渍f。 “末班?”男生輕輕蹙眉,“我記得末班因為月考成績太差,被罰今晚不能參加校慶,在教室自習,你為什么跑出來?” “……”江橘白怎么知道? 他雙手冒出了冷汗,聲音變得艱澀,quot;想來看看。quot; “可你剛剛看起來非常不愿意進來?!毙鞕璐疗平侔椎闹e言,欣賞著江橘白的窘迫,同時貪婪地吞食著他的恐懼。 “我……沒有?!?/br> 徐欒搖了搖頭,“我沒有看出來?!?/br> 面對著看起來跟人類沒什么兩樣的徐欒,恐懼沒辦法持續太久,更何況徐欒步步緊逼的質問隱含著淡淡的挑釁和揶揄,讓江橘白越來越惱火。 “管你什么事?”江橘白抬起眼,他發現了,他比徐欒矮了半個頭。難怪徐欒總是那樣居高臨下。 quot;的確不關我的事。quot;徐欒語氣冷淡,只是在他說完的下一秒,一個與徐欒外表一模一樣的男生出現在了江橘白的身后,他從后面摟住江橘白,手掌順著江橘白的脖頸往上,不輕不重掐住了江橘白的下頜,他垂著眼,殷紅的唇牽開溫和的笑意。 江橘白耳畔出現兩道聲音,一道冷漠的,一道溫良的,一道在眼前,一道在耳邊。 “你一定要反抗我,是嗎?” “江橘白,我不喜歡被拒絕,被反駁,”兩道聲音詭異但不違和,“所以我不想要你了,解契吧?!?/br> 江橘白驀地怔住,不可置信。 他知道自己身后這個才是真正的徐欒,所以他扭頭,對上徐欒幽深潮濕的眼睛,想要探究出對方的意圖。 是的,這才是真正的徐欒,看似平靜溫和的眼底,其實是潑了天的怨毒。 少年知道解契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失去保護者,周遭的覬覦者可以撕了他,而失去掣肘的徐欒,一定會是第一只享受他的鬼祟。 徐欒是真的惱了,所以想要吃他了? “不要?!苯侔紫攵疾幌刖途芙^了。 江橘白以為徐欒會游說,畢竟這是徐欒主動提的。 結果就在下一秒,徐欒一直放在江橘白的下頜手指直接挑開他的唇縫滑了進去,粗魯野蠻地攪了一通,江橘白的臉憋得通紅,眼底的怒意逐漸被濕意掩蓋。 而站在少年對面的“徐欒”則一直平靜地看著這一幕,他將少年的模樣收入眼底,淡淡道:“再有下一次頂嘴,我就把你的舌頭絞了?!?/br> 第26章 一定要打 江橘白知道,徐欒這是還在計較之前自己拒絕了他,對方是一只異常記仇的厲鬼。 他不知道徐欒活著的時候是不是真的如身邊所有人所說的那般親切溫和,完美得沒有任何人可以比擬。但江橘白知道,死后徐欒絕非善類。 絞了舌頭。 聽起來便令人感到膽寒。 少年眼底的恐懼以及表現出來的溫順,即使是被迫的,也令徐欒不禁感到滿意。 它不需要江橘白有自己的想法,它可以創造出一個煥然一新的江橘白。 徐欒將手指從江橘白的口腔中拿了出來,唾液擦拭在了江橘白的衣領上。 “進來看節目?!?/br> “?”少年茫然地立在原地,這些難道不是幻境?看什么節目—— 在他愣神間,徐欒回了頭,略帶脅迫意味的目光剛落到了江橘白的臉上,后者立馬自覺跟了上去。 禮堂里的人聲音鼎沸,舞臺上的燈光絢爛奪目,空氣里的五香瓜子和柚橘等水果的味道甜得發膩,所有事物疊加起來的制造出來的場景真實得使人感到迷醉、幾乎無法辨得清真偽。 一路上都有人跟江橘白打著招呼,江橘白草草回應,在徐欒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剛坐下,江橘白旁邊的女生就將頭轉了過來,對著他興奮地說:“你是班長的朋友嗎?” 他不知道回答“是”還是“不是”。 因為他和徐欒的關系不能單單用朋友形容,準確來說,他們是父子。 可這種關系,江橘白難以啟齒。兩人從外表上看起來幾乎差不多大。 徐欒的手指細長,不僅是中指與無名指長而骨節分明,連小拇指都遠超人類擁有的平均長度。 它的手指在膝蓋上一點一點的,它在等著江橘白作答。 “差不多?!苯侔椎幕卮鹉@鈨煽?。 徐欒嘴角彎了彎,但看眼底的神色看不出來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高興還是不高興。 “你好,你可以叫我菊菊,菊花的菊,不是橘子的橘?!迸沓侔咨斐鍪?,她的眼神輕靈活潑,她看起來很歡迎眼前這個異類。 只是江橘白能從對方的神采中感受一些奇怪的情緒,觀察、審視、厭惡、痛恨、怨恨,至少,菊菊看起來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么歡迎他。 江橘白在將手朝菊菊伸過去時,菊菊忽然搶先一步把手收了回去,她把手背在后面,靦腆地笑。 “對不起,我不喜歡握手?!?/br> 人類世界有怪人,鬼祟的世界也有怪鬼。江橘白不以為意。 “我們班長可是很好的人哦,他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團結同學,熱心助人,世界上不會再有比他更好的人了,能和班長做朋友,你可真是賺到了?!本站盏恼Z氣聽起來很認真,明明是十七八歲的少女模樣,語氣聽起來卻稚弱天真。 是嗎?江橘白覺得還好,福兮禍所倚,他需要徐欒保護他不被其他的鬼祟傷害吞食,就必要接受徐欒對他的占有和控制。 至今天,短短的一段時間,江橘白終于準確形容到了徐欒給自己的感覺,就是占有和控制。徐欒根本沒有把他當做一個平等的契約對象看待,他將自己看作玩具、玩偶。 不過也無所謂,江橘白垂下眼想道,他沒資格去管徐欒怎么想,只要徐欒是在嚴格執行契約內容,也就是在保護他不受侵害就行了。 而一只惡鬼的想法,江橘白覺得他也管不了。 “班長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你既然跟他做了朋友,就一定要與他坦誠相待,不要欺騙,不要玩弄,更加不可以無視,”菊菊豎起一根手指,在兩人之間不停搖晃,代表著勸誡和否定,“班長是不會害人的,他不論做什么,你只管執行就好了,不要問為什么,也不要不要去做,你要好好聽班長的話,知道嗎?” 菊菊清麗的面孔在江橘白眼中變得模糊起來,她意味深長的表情,更像是在替代徐欒警告他,而不是出于羨慕、出于感慨。 “是啊是啊,只要你聽話,班長可以幫助你達成你的一切愿望?!?/br> “為什么要反駁呢?你說得總是不正確,只是在發泄對班長的不滿,沒有意義?!?/br> “你應該為你跟徐欒的關系感到榮幸,他信守承諾,一定會一直陪伴你?!?/br> 菊菊血漿一樣紅的嘴唇開開合合,七嘴八舌各有不同音色語調的聲音自她口中說出。 江橘白拳頭暗中攥緊,他舌根還在隱隱發麻,他記著剛剛的教訓,沒忘,但不代表他就是沒了牙的老虎,沒了利爪的鷹。 他是無法和鬼祟作對,可明晃晃的洗腦與玩弄…… “我知道了,”江橘白打斷了菊菊口中的嘰嘰喳喳聲,“你很吵,能不能閉嘴?” 女鬼的眼中掀起狂怒的海嘯。 他只是不尊重女鬼,沒有不尊重徐欒,女鬼把嘴巴咬得汨汨冒血,充滿怨氣地把頭扭到了一邊。 - “小白?”熟悉的聲音詫然出現在耳邊,徐文星拿著從超市買來的面包,疑惑地看著站在宿舍門前臺階上一動不動的江橘白,仿佛掉了魂似的。 熱鬧的人聲消失了,緊隨其后更替而來的是宿舍樓的嘈雜,水聲與互相咒罵的吵鬧聲,將剛剛禮堂的歡聲笑語襯托得無比虛假和怪異。 校慶是徐欒編出來的,就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徐欒沒有傷害他,但教訓了他,以他鬼父的身份。 面對著徐文星的打量,江橘白迅速回過神,給出了一個聽起來勉強合理的理由,“我剛從教室回來,想到了一道題,想入迷了?!睈坌挪恍虐?。 徐文星聽見題目,立刻就來了興趣,“哦?什么樣的題目?” 江橘白就知道徐文星會追問,他看似用力地思考,最后答道:“我忘了,只是忽然想起來的題目,不是什么重要的題,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br> “好吧?!毙煳男撬朴惺?,但也逼迫不了江橘白現在就給他變出一個高難度的題,只得點頭。 “你趕緊回宿舍吧,快熄燈了?!毙煳男钦f道。 江橘白目送徐文星進了宿舍,他抬腳,卻沒忘宿舍大門進,而是轉角去了宿舍樓后面的晾衣區,取下了自己白天曬在這里的被子。 圍墻周圍的草叢沒有打理,下面常年捂著雨水,積累成濕軟的淤泥,青蛙和許多蟲子藏在草叢里面叫。 江橘白抱著被子,他余光瞥見了四個穿同樣紅裙但不同款式的女鬼在圍墻旁邊站成一排,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看著他。 少年后背一涼,裝作什么也沒看見,飛快逃走。 他們學校當年是個行刑的地盤,死過不少人,或多或少都存在著怨氣沒有消散,所以會有鬼祟在此逗留也不奇怪。 但這幾個女生分明長著女學生的面孔,剛剛也同樣出現在了徐欒制造的環境里,她們叫徐欒“班長”,除了點破了徐欒的身份,也暴露了她們自身——她們多半也是徐家鎮高中的學生。 她們能叫出徐欒班長,卻不知道她具體是哪個班的,禮堂里的人又身穿綠白校服,應該是前幾屆的學生,在校服改版之前。 她們一直逗留在學校,但沒人發現過不對勁,也未曾有人察覺過她們的存在,她們似乎也沒有做過傷害學校學生的行為,僅僅只是生活在學校里而已。 但很奇怪的是,她們表面天真的表情下分明是nongnong不散的怨氣和銜恨。 明明是怨氣集成的女鬼,學校卻一直平安無事。 這一點比徐欒的死因以及虛假倉庫不知名人士的靈堂,更使人想不通。 抱著被子回到宿舍的江橘白,沒有第一時間先去浴室洗澡,而是拿了一個盆去洗手間接了一大盆水。 徐馬克此時此刻正躺在床上愜意地打著游戲,少端著一盆水走進他們宿舍的時候,整個宿舍都瞬間安靜下來,只有徐馬克沒有發現。 所有人都靜靜屏息看著江橘白,直到江橘白動作絲毫沒有停頓和猶豫地把整盆水澆在了徐馬克的床上。大部分的水都是直接從徐馬克的身體上淋下去的。 “我草!”徐馬克彈跳起來,一頭撞在了上鋪的床板,他吃痛,捂著額頭跳下床,水柱順著他的衣服往下流,他冷得臉在短時間內就變成了烏青。 “江橘白?。?!徐馬克聲嘶力竭,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前直接把江橘白咬爛。 江橘白單手拎著盆,云淡風輕,“只是回敬你往我床上潑水而已,至于這么生氣么?” 徐馬克額頭上的疼痛消失了一瞬間,江橘白怎么知道他床上的水是自己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