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徐家鎮主要是種植柚子,應季的反季的都有,這時節會聞見柚子花的香氣也不奇怪。 只是,這樣濃烈的花香,應該是站在柚子林的樹下才勉強能夠聞到的,他們現在又不是身處于柚子林。 眼看著要到圍墻處了,幾人視野驟然一片大亮。 原來是屋頂碩大的白熾燈亮了起來,跟著是警報聲尖銳地響起。 看這陣仗,是要封院搜人了。 他們可能跑不掉了。 李小毛從后面抱住江橘白的手臂,“小白,是我跟陳港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們,你也不會碰見這么糟心的事兒,這下可怎么辦???” 后院也來了人,在院子里的每個角落里翻找著,身后跟著那只流著涎水的狼狗,狼狗發著綠光的眼睛警覺地朝四周張望,也是在搜尋。 狗跟人不一樣,狗很快就能根據氣味找到他們,尤其,他們身上現在已經沾染上了徐欒房間的味道。 更別提,江橘白還摸過徐欒。 七人在水溝里蹲成一排。 “早知道不跑的?!?/br> “這下咋辦?” “我服,我就是想來偷點錢花花?!?/br> “你們說,徐欒為什么會死在床上?他上個星期不還代表班級升了國旗的嗎?李小毛好奇道。 江橘白揪著水溝里的狗尾巴草,“不知道?!?/br> “有可能是自殺,抑郁癥之類的?!?/br> “這么有錢,還能有抑郁癥?” “汪,汪汪!” 那只狼狗朝他們幾個藏身的地方發出吠叫,幾人立馬從平靜又變得驚慌。 江尚瞇眼看著水溝中間那墻上,他盯著看了半天,伸手指著那一處,“江詩華,你看那兒,那兒是不是有扇門?!” 江詩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好像是!” “后樓是徐家的倉庫……”陳港思考著,眼神一亮,“那有可能是倉庫的后門?!?/br> “對啊,前樓不也有后門,那倉庫肯定也有后門!” 江詩華抓著自己三個好兄弟,“快快快,我們快進倉庫躲起來?!?/br> 有可能是老天保佑,倉庫的門只是掩著,并沒有上鎖,李淼淼一拉就開了,幾人接連鉆進門里。 門剛帶上,那只大狼狗就出現了出口,它身后跟著一群身強力壯的男人,男人們使用手電筒上下左右仔細地搜尋著,白亮的燈束平直地從前后樓的墻面照過去,只掃見前樓的后門。 “走,沒在這兒,我們去別處找?!?/br> 大狼狗拽都拽不走,沖著前樓后門對面的墻壁,低吼完又狂吠,徐家的人頭一回見這狗兇成這副模樣。 而從后門躲進倉庫的幾人,外面的吵鬧聲驟然被隔絕在外,一切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也終于得以休息一會兒了。 空氣中漂浮著看不見的灰塵,灰蒙蒙的感覺,除了灰塵,空氣中還有柚子花的味道,比剛剛在外面還要濃烈,就好像有人在把柚子花揉碎了往他們臉上摁。 混在柚子花味道里的,還有其他的味道,只是他們不經常聞見那種味道,只覺得難聞,卻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東西散發出來的。 伸手不見五指,凌亂的呼吸聲當中,陳港看著不遠處搖曳的燭火,語氣不確定道:“小白,這里好像是誰的靈堂?” 第3章 誤入靈堂2 “靈堂?”江橘白看向陳港所指的方向,他們呆的位置雖然漆黑到相互連對方的面容都看不清,可眼前那片位置卻因為搖曳的燭光,在明暗之間來回轉換。 “這兒怎么會有靈堂?這里不是徐家倉庫嗎?”李淼淼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江尚:“還有棺材呢?!?/br> 江詩華:“應該是提前給老人準備的棺材吧,我阿奶也有一副?!?/br> 江橘白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掌心的灰塵,“我過去看看?!?/br> “小白……”李小毛沒來得及把江橘白夠住,他又不太敢跟過去,他看看左右,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他只能站在原地對江橘白小聲喊:“小白,別去,小心碰到臟東西?!?/br> 但江橘白已經走到“靈堂”前了。 靈堂,在他們這地界也叫帷堂,老一輩的帷堂通常布置得極為講究。只是近些年,精力物質都逐漸跟不上,活人到底要比死人重要,繁瑣的舊習俗也變得精簡不少。 但名曰帷堂,省什么也不可能省帷帳,就是將棺材與供桌隔開的簾賬。 普通人家用麻布亦或者是棉布,像徐家這樣的富戶,用金帳也不是沒有可能。 眼前這靈堂,棺材與供桌緊挨在一起,沒有使用任何物品隔開,供桌上放著看起來還很新鮮的水果,前方立著一只銅色香爐,里頭的香還在燃,往上飄著裊裊白煙。 在香爐之前,還放著一盞長明燈。沒有燭臺。 長明燈與香爐之間,豎著一張常規尺寸的黑白遺照,相框是純黑色,照片里的人也穿的黑色上衣。 往上看去,遺照里的人臉居然是模糊不清的!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完全看不清具體的五官。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這算哪門子的靈堂? 江橘白沒參加過葬禮,記憶里,是江祖先不讓他參加任何人的葬禮。 江祖先是江橘白的阿爺,也是個臭名昭著的老神棍。江橘白偷看過他的書。 他從書上得知合格的靈堂應該是怎樣的,設置靈堂也稱吊九條,規矩繁多。而這里除了棺材和供桌以及缺失的帷帳,不僅連死者的遺相都模糊不清,連最基本寫有死者姓名和死亡年月日的魂帛以及招魂幡都沒有。 而且,整個靈堂還被有意給“藏”在倉庫里。 按理來說,不論誰家死了人,都該先趕生,也就是報喪。老一輩對死字很忌諱,不說報喪,說趕生。 沒有趕生,悄無聲息地布置了這么一座極其敷衍的靈堂,到底是在做什么? “怎么樣?”遠處,陳港喊話江橘白,quot;小白,是誰的靈堂???quot; “不知道?!苯侔卓椿氐竭z相,雖然照片里的人面容模糊,但五官大概的位置沒有錯。江橘白總覺得照片里的人在笑意盈盈地看著周圍,他心底微微發毛,走開了。 見江橘白過去了那么久也無事發生,其他人也都大著膽子圍了過去,他們研究觀察得比江橘白更加仔細。 “為什么照片這么糊?” “這也太簡陋了,什么都沒有?!?/br>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徐美書在養小鬼?我聽說很多有錢人都養小鬼?!?/br> “養小鬼是什么?” “就是養鬼幫自己做事,但養鬼的人也得給小鬼它想要的報酬?!?/br> “江橘白,你應該懂,你阿爺養陰崽,更厲害?!苯娙A嘚嘚瑟瑟地看向一旁的江橘白。 江橘白沒抬眼,手指從供桌邊緣拂過去,“你找死啊?!?/br> “臥槽!”江詩華突然驚呼一聲,他擠開李小毛和陳港,張開雙臂撲到了棺材上面趴著,“金絲楠木的棺材!” “這得多少錢???江詩華的眼睛珠子都快掉上邊了,他愛不釋手地上下撫摸,“太牛逼了,我知道徐美書家有錢,但就這么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死人,居然也能用上金絲楠棺材,嘖嘖嘖?!?/br> “李淼淼、江尚,陳巴赫,過來,我們把這棺材揭開,看里邊有沒有放些什么值錢的東西?!苯娙A借著朦朧不清的燭光,低頭研究著棺材板,這棺材用料舍得且考究,不是使用的碎板,而是全成板,碎板拼湊的棺材,哪怕用了上等棺木,也不算真的上上等棺材。 李小毛抱著陳港的手臂,震驚道:“你們是不是瘋了?死人的東西你們也偷?” 幾人頭也不抬,在發現棺材還沒封釘,紛紛面露喜色。 “只是看看,有什么的?!?/br> “等埋進坑里,我們再去挖,那豈不是平白多了一個步驟?” 說完,那四人合力將棺材給推開了。 眼見著膽大包天的幾人猛地愣住,陳港還是問了句:“怎么了?” 陳巴赫說:“這里邊不是活人,是紙扎人?!?/br> “江橘白,你快來看!”江詩華一有事就喊江橘白,按照輩分排,他還得叫江橘白一聲舅舅,雖然實際上兩人的關系八竿子都打不著。 棺材里的紙扎人,扎得跟成年人的體型差不多大小,只是要稍微纖細一點,制作精細,惟妙惟肖。 瞧著不是隨便請個人就能扎出來的,必定是請了正兒八經的扎紙人,破費了一番氣力。 在棺材被打開了一半后,空氣中的柚子花香氣變得比之前還要濃烈,幾乎已經到了熏眼睛的地步。 這里明明也算個靈堂,可不但沒有棺木的木質清香,連香灰燭火的味道都聞不到,只有冷冽的柚子花香。 “我不看?!苯侔渍伊颂幗锹浔P腿坐下,屁股猝不及防被一塊硬物給硌得生疼,江橘白低罵了句,把手伸到背后,將礙事的那串銅錢從腰上徹底摘下,想丟出去,卻又因為怕到時候離開后被徐家撿到,當做證據。 少年在墻角埋首,雪白的脖頸柔軟地垂著,他將發舊的銅錢繞上手腕,只能使用單手笨拙地給串連銅錢的紅線打結。 已經起了毛褪了色的紅線一端微微仰起,像在水中浮動的寄生蟲,末端昂起來,在無法看清事物的環境當中,旁若無人地穿過江橘白捻在指間的紅線另一端。 最終,一個漂亮的活結成了型。 - 紙扎人的臉上開了一個口,在嘴部的位置,而口中,正好放置了一塊金子。 金子跟銅板差不多大小,只是中間沒有做空,厚度約莫比銅板還要厚一點,哪怕是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也熠熠生輝,閃著亮光。 李淼淼在江詩華朝紙扎人口中的金子伸出手的時候,率先飛快將金子一把搶到手里攥著。 慢了一步的江詩華立馬不滿起來,“李淼淼,把金子還我?!?/br> “華哥,大家平時雖然都聽你的,可好東西誰先拿到就是誰的,憑什么我拿到了要給你?”李淼淼拿到了金子,頓時掌心和心口都激動得發熱,連連后退,防備地看著眼前虎視眈眈的三人。 江尚:“見者有份?!?/br> 陳巴赫不住點頭:“就是啊,要不是我跟華哥說來徐家偷東西,你哪有可能拿到金子?” 江橘白將腦袋靠在墻上,懶洋洋地把不遠處為著一塊金子快要打起來的四人當一場猴把戲看。 李小毛和陳港在離他們近的地方觀看了很久,找到江橘白,在他左右跟著坐下來。 “小白,要不我們也去分點?”那塊金子那么大,李小毛真挺饞的。 陳港:“我們還是先出去了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