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弗里等到它們爬近了才開火，差不多也就是三百米左右。盡管這些小東西動作相當靈活，但在多道火力的狙擊下還是無法撐到戰線前。

    接著防空火炮再次射擊，將天上的第二波入侵者消滅在數公里之外。

    就這樣來回幾輪后，大家已經徹底放松下來，連隊長也點起了香煙。

    不過一個疑問亦在泰弗里腦海里形成——為什么空中的敵人需要用艦炮來防范，而地上的卻靠他們用步槍去地域？就不能安排幾輛步戰車來對付敵人嗎？后者射程遠，火力猛，一千多米外就能射擊，比手里的小水槍可不知道強到哪里去了。

    而且話說回來，這些造型古怪的機械都是誰生產的？為什么49聯隊基地非得把它們當作大敵來對待？莫非……是拆哪？

    待到中午時分，類似的“進攻”已出現過七八波。

    除開鐵鳥和鐵蜘蛛外，無人機、遙控玩具賽車和平衡車也成為了“入侵之敵”。

    如此古怪的現象自然引起了士兵們熱烈討論，只是討論來討論去，他們也得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這樣的事對底層士兵來說屢見不鮮，只要上級守口如瓶，他們就永遠無法知曉事件的真相。

    太陽升到頂點時，泰弗里忽然聽到背后傳來一連串渾厚的轟鳴聲。

    他回頭望去，手臂上頓時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只見幾架漆黑的運輸機出現在東邊方向，并以驚人的速度朝著基地沖來。它們的涂裝很鮮明，一看就知道是自家的c-5銀河運輸機，它也是現役最大的軍用運輸機，哪怕距離還相隔十幾公里，其巨大的雙翼也清晰可見。

    空軍基地經常有飛機起降壓根本不是什么怪事，他們也習慣用運輸機來補給物資，但這幾架飛機的姿態一看就不正?！鼈兏_的角度實在太陡了！這種速度下的俯沖很容易會造成機身解體，就算沒解體，這個俯仰角也肯定無法用于著陸。

    聯想起那些飛蛾撲火一般的無人機，泰弗里心里忽然冒出了一股無邊的恐懼。

    基地的人顯然也發現了這一情況，幾門火炮開始掉頭，炮口高高抬起——只是這一次，他們開火得遠沒有之前那么堅決。

    仿佛遲疑了數十秒后，艦炮終于開始射擊，然而c-5卻不比那些玩具，它們無法被炮彈蒸發，哪怕127毫米的彈頭能撕裂飛機的翅膀和機身，但它破碎的身軀依舊相當于一顆來勢不減的隕石，而這樣的隕石還不止一個！

    就在前線士兵的眾目睽睽下，飛機拖著無數裂解的零件，冒著滾滾火焰一投砸在基地的飛機場上，大量貨物也從它體內蹦出，散落得到處都是。當那些“貨物”站起來時，泰弗里才發現它們都是清一色的機械狗。

    機械狗？

    這些連武器都沒有配備的軍方玩具，又能給他們造成多大的麻煩？人總不可能被這玩意撞死吧！

    看著那些還能活動的機械狗四散逃開，隊長哈瑞突然喃喃道，“我的天哪……”

    泰弗里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發現遠處兩門近防炮不知何時降低了炮口高度，轉向了前線這邊。

    “媽的，不是吧……”

    他話音未落，一連串猛烈的射擊便撕碎了身旁的沙壘，也將他的身軀徹底貫穿！

    第446章 寂靜之城

    六小時后，朝陽和艾洛蒂搭乘飛機抵達了王都二十公里外的地區——之所以只到遠郊，是因為兩人發現機械飛鳥已經零零散散的出現在這個區域。好在天使也能飛，而且只要愿力管夠，速度并不比飛機慢上多少。艾洛蒂帶著朝陽貼地穿行，補上了最后一段路程。當兩人首次見到這座舊大陸中心之城時，被此地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與其說它是一座城市，倒不如說更像一座蟲巢。

    天空中盤旋的機器鳥密密麻麻，抱團飛行時宛若一團烏云，數量幾乎難以估量。在城墻上、樹枝上、屋頂上，到處都趴伏著它們的身影，這些機器警惕的注視著城市周邊的景象，讓艾洛蒂一時不敢輕易靠近。

    街道上則一片冷清。

    他們看不到行人的蹤跡，商鋪也全都門窗緊閉。很難想象，這里是月桂王朝最富饒的地方，哪怕海外的輝煌堡也比王城更加熱鬧。

    仿佛機器的活躍取代了人的活躍。

    這座城市似乎正在快速死去。

    “我開始相信你說的那些了……”艾洛蒂喃喃道，“機器會像麥子那樣從地里長出來，而且一茬茬的還割不完?！?/br>
    這才幾天時間啊……

    從龍久公爵遇刺、丹恩撤出王都到今天也不過一周左右，高峰公司的所有工廠加起來都不可能生產出如此大量的成品——別說一只完整的智能機械了，就連它們內部攜帶的奇構裝置都遠遠不夠。

    “我更好奇的是……城市里的人都去了哪里?！背柊欀颊f道。在靈犀視界下，他能看到王城里到處都是同色的愿力光柱，這說明城市并沒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空洞，從愿力的規模來看，少說仍有五六十萬人生活在王城中?？墒撬麄冃枰院?、需要外出采購，如果城里的一切交易活動都陷入停滯的情況下，這些人是怎么待得住的？

    至于這些光柱的源頭，自然就是萬機之神的真身所在之處了。

    那是一道明亮得有些晃眼的黃綠色光柱，仿佛從天穹中直插而下，沒入王都的內城區中。從大致方向來判斷，那也是月桂王宮所在的地方。這與一號使徒提供的情報相吻合：柯思莫斯就位于王宮底部，與被囚禁著的豐饒女神融為一體。

    “我們溜進去找找吧?！卑宓偬嶙h。

    朝陽又確認了一遍，發現萬機之神的神國范圍幾乎跟王宮重疊，也就是說只要不進入王宮，就不太會引起對方的警覺。

    不過考慮到房屋頂上和樹干上都蹲著機械鳥，大搖大擺走進王都也不太現實。他觀察許久，發現鐵軌上依舊有列車運行，并且這些車輛進出城市時不會受到任何干擾。

    那么接下來要做的事就簡單多了。

    他先跟天使來到遠離王城的地方，親自截下一輛列車，走進車廂一看，發現上面果然空無一人——列車本身已經被萬機之神感染，完全是在自主運送物資。朝陽讓艾洛蒂將車頭摧毀，單獨留下一屆車廂，隨后為車廂創造出了一套新大陸的動力系統：這套系統由“大腦電池”提供能源，再經由防控中心研發的輝石裝置轉為旋轉動力，推動車輪向前運動。

    聽起來很復雜，但它實際上就是一個大號的碰碰車，連剎車都不具備，開起來時速不會超過15公里?！安挥萌加蜋C，用這套試驗室里湊出來的玩意，你覺得它不會被萬機之神控制么？”艾洛蒂好奇問道。

    “我不確定。但這東西和現行的機械是兩套系統，我猜應該對柯思莫斯的權柄有一定的抵抗能力?！?/br>
    在m城，汽車幾乎是瞬間便被感染，攝像頭過了許久才陸續才遭同化，而街邊的感應路燈卻遲遲沒有覺醒出自主靈魂，這說明萬機之神的感染能力不僅有數量之分，還有先后之分。后兩者與汽車的最大區別就是無法自由行動，內部電器結構的占比更大?？紤]到這個世界沒有電能，出現這樣的差異也似乎合情合理。

    還有一號使徒提到的「只要有齒輪、彈簧和轉子，就有幾率誕生靈魂」，也可以變相說明萬機之神對機器的定義。

    而衛城遺跡中發現的新能源和與之對應的輝石裝置，顯然走的是另一條路線。它跟電能、機械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種利用思想之力的裝置……也許創造它的人最終目標是繞過神明這一道關卡，讓人類可以直接運用愿力，不過最終卻只留下了這么幾件半成品。

    在輝石引擎的緩緩推動下，車廂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開進圣西亞車站。果然就如朝陽所預料的那樣，天空中如蜂群一般的機械鳥完全沒有理會這節單獨運行的車廂，車站里也無龍久軍的士兵站崗。偌大的車站呈現出一股詭異的空蕩，明明沒有人管理，車輛卻在自行運轉。

    “我有種感覺……未來差不多也是這樣子了?！卑宓俚吐曊f道。

    確實，朝陽心有同感，雖然這里的列車都是蒸汽車頭，卻比地球更具賽博朋克味道。即使離開了人類，機器也能輕松適應環境并生存下去。

    兩人穿過售票廳和候車室，來到外面的街區。路上空無一人，偶爾能看到龍久軍的蒸汽騎士在街上巡邏，當然它們也是全自動的。

    朝陽找準一處離自己最近的光柱點，讓艾洛蒂帶著自己用風之速闖入其中——那是一棟三層的居民樓，從室內典雅的裝潢來看，住在這兒的人已然是王都的中層階級。

    隨手打開二層的一間房門，他們終于看到了首批圣西亞居民。

    只見餐桌周圍“立”著三根人形樁子，雙手合十，保持著仰頭祈禱的模樣。說他們像樁子，是因為三人的雙腳已經融為一體，并嵌入了地板之中。并且他們的皮膚呈暗褐色，材質既像是干枯的木頭，又像是某種石材。不過除此之外，他們的上半身、手臂和腦袋都相對完整，還能分辨出樣貌和年齡。

    比如這三人一眼便知道是父母與小孩的關系。

    朝陽只覺得一股寒意爬上背脊。

    如果這戶人家已經死了，那也就罷了?？蓡栴}在于他們還活著……死人是沒辦法提供愿力的，可三人頭頂連著一根細細的絲線，證明他們仍在向心中的神明祈禱。

    有那么一瞬間，朝陽想到了一個詞：人體電池。

    一動不動可以將無謂的損耗降至最低，吃喝拉撒都變得不再重要，這或許也能解釋為什么城市運轉陷入停止的情況下，幾十萬居民依舊能源源不斷的為神明提供愿力。事情演變到這一步，柯思莫斯已經成為了徹徹底底的邪神！

    第447章 治愈方法

    “怎么會這樣……”艾洛蒂難以置信道。這三人身上都在發出生命力的光輝，但從他們的模樣來看怎么都不像是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接著她看見朝陽驚訝的看向了自己。

    發生什么了嗎？

    天使下意識想要扭頭看背后，卻發現身體無法像往常那樣控制自如。她這才后知后覺的低頭俯看，自己雙腿之間竟拉起了絲線，仿佛皮膚相互交融滲透了一般。甚至有部分表皮狀的粘液從鞋子頂端流出，開始向地面沁潤！

    不好……

    她伸出手，斬風劍已然凝聚于掌中，接著她對準自己的雙腳，就要揮劍斬下！

    「別動手！」朝陽直接用意識傳話吼道。他上前一步，抓住艾洛蒂，同時打開了兩個世界的傳送門！

    下一秒，天使和腳下周圍十公分的地板都被一并傳走，等到艾洛蒂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中。

    朝陽卻沒有離開。

    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愿力正在飛速流逝，手腳的反應也變得遲鈍起來。也許是僅覆蓋表面的神國阻礙了這種木質化的蔓延，但異變的影響依舊在推進，短短十來秒不到，他已經察覺褲子下方傳來黏糊的觸感，仿佛表皮開始融化。

    朝陽抬起頭，瞧見那三人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正一臉悚然的注視著自己。在他們的眼球中，朝陽仿佛看到了自己變成祈禱人型柱后的倒影。

    有那么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這種超乎尋常的能力并不是萬機之神帶來的。

    能侵蝕人類、影響神國，相當于改變了一個區域的基本規則。能造成這種現象的始作俑者通常都是先神。

    了解到這一點后，他反而放松了些許。

    朝陽心念一轉，一捆高爆炸藥隨即在他手中出現——正式登神后，他造物的速度已不可同日而語，簡單物件幾乎不需要事先準備就能立刻招出。

    盯向那三人，他冷聲一笑，按下起爆按鈕，“放心，我還會回來的?！?/br>
    一團絢麗的火焰頓時將他吞沒，也將這間屋子炸得粉碎！

    身體消亡的剎那，朝陽的意識也回到了千林堡。他渾身汗如雨下，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這倒不是緊張所致，而是一來一回竟消耗了差不多二十萬愿力，過大的愿力損耗也給他帶來了巨量的身體負擔。

    十萬是一個帶神國的身軀。

    一萬左右是傳送艾洛蒂和她腳下的地板。

    剩下的則全是神國對抗帶來的消耗。

    也就在這時，朝陽聽到了艾洛蒂急切的呼喊聲，「喂，說話，你沒事吧！」

    「放心，沒啥大礙。你知道的，只要分身夠多，我就不可能出問題。你呢？」

    「我……」那邊意外的猶豫了下，「應該也沒什么事?！?/br>
    朝陽心里不由得一沉，「稍等，我這就過去?！?/br>
    等身體稍微緩過一口氣來，他便再次打開兩個世界的通道，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中。艾洛蒂并沒有如他想的那樣，坐在沙發上等著他，而是依舊側臥在客廳中，地上還散落著幾片羽毛。

    見到朝陽的一刻，她露出了有些難堪的笑容，“我本來是想站起來的……這兒就是你的家嗎？比我想象的要簡樸啊?！?/br>
    “行了，讓我看看你的腿?！背柎驍嗟?。他在對方身側俯下身來，細細檢查天使的雙腿……那對之前可盈盈一握的小腿現在已經連接在一起，宛如一截枯木化石，就連那塊地板都和她的腳掌完全融合，絲毫找不到分割的間隙?！拔腋杏X不到它們存在了……”艾洛蒂低聲道，“好在那種麻木感沒有繼續向上蔓延，如果不得不截掉雙腿的話，我應該也不算殘疾人……畢竟我能飛嘛?！?/br>
    朝陽沉默不語，他想象不出活潑熱情的天使小姑娘大部分時候都只能坐在輪椅上的情景。

    「讓我試試吧?！故耙敉蝗徊逶挼?。

    朝陽訝異的挑眉，「你剛才跑哪里去了？王城里的異常情況應該跟先神有關吧，你怎么不提前警告我一聲？」

    「我沒有警告你嗎！」拾音立刻提高音量“咆哮”道，「早就說了拋棄容器的后神很容易受到先神影響，從而變成先神之力輻射世界的‘瘡口’，是你非得接手這個爛攤子的。何況在王城的時候，你的神國被全面壓制，導致我也沒辦法維持正常的思維……你可以理解成所有愿力供應給神國就很吃力了，壓根沒有余力供我使用，總之這一切都是你的問題！」

    「好好好……」朝陽自知理虧，趕緊哄道，「都是我的錯，你先看看能不能治好她?！?/br>
    拾音低哼一聲，隨后從他肩頭爬出，落在艾洛蒂身上，并像透明粘液一樣包裹住了她的雙腿。隨著紅光綻放而出，無數細小的蛇影從拾音體內溜出，開始啃食天使腿上的木質外殼！

    艾洛蒂也被這一幕震住了！

    她驚訝的看到，那些蛇影游蕩過的部位呈現出了肌膚應有的白皙，麻木的雙腳也漸漸有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