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塊布捂嘴嘛，我懂……”他說到一半突然停頓，“等下，讓我守在這里嗎？”

    看到天使“不然還有誰”的表情，周知泄氣的嘟囔道，“行，我盯就我盯?！?/br>
    “別忘了，隱霧使的形象是一位小女孩，跟你差不多。如果你看到這樣的人，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并且叫她不要吹響迷霧號角?！碧焓菇淮旰髱е煽绍云嫦蚨磝ue外走去——她此刻聽到了張志遠請求支援的呼喊，敵人已經侵入沙灘戰壕區，如果沒有新的戰力加入，工人部隊將處于極為不利的局面。

    ……

    朝陽亦看到了戰場上的變化，雙方的交火距離在不斷縮短，從一開始的兩百來米，到現在三四米內的短兵相接。安保隊和黑幫每占據一條壕溝，都要付出好幾人的代價，過去那些隨意支配的奴工，此刻已成了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不過敵人渾然不覺的是，在下午提前出城的恩葵分隊，此刻已經殺回到城北郊外，最多三十分鐘后，他們就可以像一把尖刀一樣從背后直刺向敵人，無論是分散在街區里的野戰炮部隊、富人區指揮部還是總督府，都會暴露在這桿回馬槍下，屆時再配合艾洛蒂的正面猛攻，燃素公司潰敗是遲早的事。

    大部分工人及其家屬都能活下來，凡里克.漁斯已被控制，隱霧使只要露面就會被察覺，只要再找出隱藏在城中的邪教徒，一切就將塵埃落定。

    而朝陽則是這多場并行戰斗的核心中樞，通過連接每一個契約者的視角，他即使絲毫不動，也能洞悉局勢的每一分變化，仿佛正從空中俯瞰整個衛城一般。

    對了……還有崔貞恩。

    他切換到對方視角，看到換上侍女裝、掛著白莉銘牌的崔貞恩已經順利混入了總督府，此地的衛兵數量不足平日里的一半，顯然前方久攻不下也給總督帶來了不小壓力。

    「辦公室在三樓，從右手邊樓梯上去，注意樓梯口可能有守衛?！?/br>
    「明白?！?/br>
    崔貞恩輕手輕腳的登上三樓，幸運的是，走廊里看不到一個人影。她加快腳步，拐進了通往辦公室的廊道。

    只見房門緊閉，而門口站著一名執勤衛兵。

    “嘿，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睂Ψ揭姷剿氖膛b后輕浮的笑道，“等下被總督大人瞧見了，屁股少說也得挨兩辮子……等下，你是……”

    “是沒見過的新面孔，對吧？”崔貞恩抬手就是一槍，長管消聲器使得手槍擊發聲變得更像是劈柴，短促的聲波沖出廊道后便已所剩無幾。后者靠著門軟軟癱倒，額頭中央出現了一個細小的血窟窿。

    「門是鎖的。該死，他身上好像也沒鑰匙?！乖趯Ψ窖g摸索一陣后，崔貞恩皺眉道。

    「他只是門衛，當然沒資格拿總督的鑰匙?！钩栐缇皖A料到了這種情況，「在你的右邊腰包中有一把萬能鑰匙，開這種老式鎖毫無難度?！?/br>
    「喲，您準備得還真周到?！顾盗寺暱谏?，摸出鑰匙搗鼓兩下，很快打開了辦公室的大門?？偠讲⒉辉诖颂?，房間里空無一人。她走進去的同時，還不忘把衛兵的尸體也一并拖入進來。

    「好了，我要找什么？」

    「還不清楚，你先去他桌上翻翻，信件之類的稍微留意下?！?/br>
    「什么？你不知道？」崔貞恩略有些訝異，「我還以為主持人先生無所不知呢?！钩栔荒芫}默以對。

    來總督府收集情報并不算在主要計劃之內，否則他就不會委派給崔貞恩，而是讓艾洛蒂親自來了。如今公司鎮壓部隊的動向已基本明了，后方觀察哨的任務不再那么緊要，不如讓對方來總督府搜查一番，即使失敗也沒有損失。

    崔貞恩在辦公桌上一頓翻找，接著又打開抽屜挨個搜尋，“這是什么？拇指頭大小的紅寶石？這又是什么……祖母綠扳指？這家伙就把寶石首飾隨意丟在抽屜里嗎？”

    「干正事！」

    “知道知道，我先把信件統一整理出來，這兒還有個筆記本?！贝挢懚靼延涗浳淖值臇|西都攤在桌上——她知道，朝陽能通過自己的視野看到這些玩意，并且瀏覽速度快得驚人。

    「左上角，第四封信?！?/br>
    她依言將信挑出，攤開在桌上。

    吸引朝陽的正是信封上的印簽——那是一枚法勒斯.本將軍印。

    這居然是一封法勒斯寄給燃素公司總督的信！

    沒想到這兩人居然認識……

    朝陽飛速瀏覽完信件，眉頭微微一緊。信中也提到了新能源一詞，結合上下文來看，居然更像是本將軍將該消息告知給海波曼總督的。信里還出現了另一個熟悉的詞語「萬里輿圖」，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一件屬于海疆開拓公司的一等奇構。

    “……你要尋找的東西對于王國來說至關重要，也許它會是打破世俗政權更替規律的關鍵之物。同樣的，它也能讓燃素公司擺脫現有困境，贏下這場與蒸汽奇構的商業戰爭?！?/br>
    “……很遺憾，我無法為你提供任何行動上的幫助，國王陛下已經不滿我對豐饒女神提出的質疑，東南邊也有許多貴族世家站在了我的對立面。不過我敢保證，只要你找到「萬里輿圖」彰示的神奇造物，揭開神明與奇構身上的薄紗，二王子殿下就一定會給予貴公司最大的支持。

    “我們的希望在大海的另一邊?！?/br>
    「阿西，這是什么意思……」崔貞恩嘖舌道，「感情燃素公司會來這里，都是拜王國大將軍所賜？而且從將軍的態度來看，他還挺看好這家公司的……如果伊莉茲小姐知道了此事，應該會十分難過吧。您覺得呢？主持人先生……」

    「hello？阿尼阿塞喲……」

    「喂，朝先生，你倒是回個話啊?！?/br>
    然而她連著呼叫了好幾句，那邊都始終沒有回訊。

    這在這時，門外響起了開鎖聲。

    “不會吧？”崔貞恩先是皺了皺眉，隨后無奈的嘆出一口氣，轉身拔槍，「看來今天不是我的幸運日啊……朝先生，你要是再不出聲，我可就聽不到你的聲音了?！?/br>
    另一邊仍舊沉默著。

    “這大概也是特工必然會遇見的局面?！彼匝宰哉Z道。

    與此同時，厚重的房門被推開，好幾人出現在門口，目光瞬間和崔貞恩對在了一起——

    “你是什么人??？”

    “混賬，有賤人闖進了辦公室！拿下她！”

    在他們大聲喊叫的瞬間，崔貞恩扣下了扳機。

    第393章 戰死

    朝陽發現自己和崔貞恩的視覺連接中斷了。他能聽到對方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像是蒙在被子里一般，而自己的話語卻無法傳達給她。

    這情況不太正?！?/br>
    他睜開眼，打算將意識連接到屋外的分身身上，換個位置再試試，但這一嘗試也失敗了。朝陽睜開眼的剎那便覺察到，自己跟分身失去了聯系。原本開拓的全局視野變得狹窄逼仄，額外的畫面和聲音都已無法再傳達進自己心中。

    甚至連他睜眼的這個動作都遲緩無比，仿佛身處的不是空無一物的陳舊房間，而是被埋進了泥潭深坑中。

    不，不對！

    問題不是出在崔貞恩那邊……

    它出在自己身上！

    朝陽心中警鈴大作！

    他以極慢的速度抬起頭來，隨著視線緩緩上移，他看到了一雙腳……一雙類似于人類的腳。

    這里……怎么會突然出現陌生人？

    愕然之下，朝陽繼續向上看去——哪怕目光是從地板抬到平視，這個過程好似也花去了數秒時間。他看到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站在房屋中央，對方帶著高禮帽，帽頂甚至快碰到了低矮的天花板。

    而男子的臉……居然頗有些眼熟！

    來不及問對方是誰了……

    此人絕非善類！

    朝陽右手摸向木板床邊，那里放著一把防身用的步槍，只是宛如實質的遲緩感讓他每一個動作都無比呆滯。而下一秒，男子胸口位置射出兩道黑線，將他的臂腕釘死在墻上！劇烈的疼痛讓朝陽悶哼出聲，思維的轉速也稍微提升了些許——

    他終于想起對方的身份了。

    細長的手指、缺乏血色的皮膚，比十五年后的樣子更加年輕，額頭上也無一絲皺紋。唯獨那雙看人的眼睛，冷漠、高高在上、跟十五年后的他一模一樣。

    他就是李奇昂.奧拉。

    消失的輝煌堡伯爵！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衛城遇見他！

    不妙……現在情況相當不妙！這具身體雖然屬于巴里夫，但實質上卻是他的本體，若是死在這里，可沒有樂園之主來復活他！

    朝陽雖然寬慰過魔法女神，認為當邪神的危機解除，一切也許還會恢復原樣，問題是萬一他們輸給邪神了呢？

    這次身死只怕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你認識我？”男子終于開口，他冰冷的神情中露出一絲意外，“所以你才會查到凡里克身上嗎？”

    所以因果教一直在關注凡里克.漁斯？自己讓天使跟可可莫去去調查的舉動反倒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但我卻沒有見過你。你并不是真正的大學者巴里夫，而你的靈魂強度也遠超一般人……你來衛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想……知道？”朝陽頂著空氣中的粘稠感緩緩說道，“行啊，等價交換好了……你先說給我聽，因果教來衛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得爭取時間。

    他已經發現，這種粘稠和內外隔絕類似于一種結界，就跟因果教神使在歡樂女神號上施展出來的能力一樣。它在表征上宛如紅色的光球，有著鮮明的邪神氣息，一旦艾洛蒂發現自己失聯，應該立刻就能發現藏身地出了問題!

    李奇昂.奧拉抬起手，臉上露出譏諷的笑意。

    緊接著，數道黑線鉆出，洞穿了朝陽的脖子、胸膛和腰腹。鮮血頓時涌入氣管和肺部，讓他只能發出嘶嘶的吸氣聲，要害受到重創的劇痛像一雙大手一般撕裂了他的意識！

    “如果換作別的時候，我也許會有興趣一點點撬開你的嘴。至于你的秘密，我不知道也沒關系，因為吾主終歸會知道一切……”

    “只要是人類，就不可能逃脫歸一的宿命?！崩钇姘鹤叩剿媲?，蹲下身來，從懷里取出一根刻滿花紋的青銅管。

    這東西曾在因果教徒的秘密聚會上出現過，用來盛放邪神的“種子”。

    而此時朝陽的心跳和呼吸都在迅速衰竭，即使想拒絕邪神力量的控制，身體也已無法動彈。在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對方將青銅管帶針頭的一段插入了自己的頸脖。

    李奇昂做完此事后，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確認停跳后才起身離開。

    “你擁有的一切都會成為吾主的力量，放心的安息吧?！?/br>
    ……

    就在艾洛蒂沖入沙灘戰場之際，一股澎湃的愿力注入了她的身體，強烈的沖擊讓她一時失神，恍惚過后，她驚愕的呆立在原地——

    “朝陽？”

    沒有回應。

    不止如此，她發現連接著兩人的契約結束了。

    理論上來說，這份連接天使和惡魔的契約設立了一個明面上難以企及的目標，因此也很難通過達成契約來中止連接。

    然而現在契約消失，她獲得了大量愿力……

    這只在一種情況下會觸發：當惡魔已無力再兌現承諾，契約以失敗而告終，而她會獲得另一方的所有愿力。

    當這個念頭冒出的一剎那，艾洛蒂只覺得手腳冰涼，心里仿佛赫然懸空了。

    朝陽的本體出狀況了？

    幾乎沒有做太多思考，她的身體已經搶先一步做出了反應。當著眾人的面展開羽翼，她顧不上工人戰士們投來的震驚目光，赫然飛上半空。

    “喂，你要去哪？”可可茉奇驚訝的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