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梅克法清楚了。

    原來英雄之神一直跟在這支隊伍之中。

    當敵人的奇構墜落地面，現場短暫的爆發出幾聲歡呼，可很快呻吟和叫哀嚎聲便壓過了一切。

    “我的部下呢？喬克，喬克你在哪？”弗蘭肯伯爵茫然的四處相望，好一會才在路邊的一個彈坑中找到了自己的親兵。只可惜這名年輕的貴族此刻只剩下半截身子，兩條腿已經不翼而飛。前方的情景則更加狼狽，用來行軍的林間小道幾乎不復存在，到處可見受傷的士兵和燃燒的尸體。從他們的裝束來判斷，絕大多數傷亡者都屬于西部軍勢力，也就是弗蘭肯伯爵帶過來的人。王國軍同樣有所損失，不過得益于之前的內訌，受傷人數似乎遠遠少于西部軍。比如現在趕著到處救人的士兵，幾乎都穿著軍隊制式服裝。

    “祭司在哪？這里需要幫助！”

    “救、救救我……”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痛死我了！”

    梅克法掃過善后的眾人……腦袋里竟一時有些空白。他也不是沒經歷過大戰場面，無論是邪教徒剿滅戰，還是西邊正面迎戰龍久部隊，戰后無不是一片狼藉，死者尸橫遍野?？赡切鸲方K歸有一個過程：一個從開戰到結束，那么輸要么贏的過程。輸了則撤退，贏了則趁勝追擊，軍校里都講得很詳細。

    問題是現在算什么？他們贏了？連敵人的面都沒見著，離千林堡至少還有一天一夜的路程，就給幾個沒見過的飛行奇構狂轟濫炸了一遍，連追擊都不知道選誰作為目標。他們輸了？奇構倒是全軍覆沒了，可這支聯合軍隊還在……大家尚未被擊垮。

    當然，也僅僅是現在沒被擊垮。

    戰斗總共持續了不到十分鐘，恐怕大多數人還沒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敵人再來一次這樣的襲擊，情況可能就相當不樂觀了。

    梅克法沒有在過去的示例中找到相似的例子，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直到一名王國士兵跑來問道，“大人，前鋒已經重新集合完畢，請問接下來該怎么辦？”

    他這才記起來，正是萊恩.克里的出格之舉，才使得前鋒部隊逃過一劫。如果不是他要求這些士兵散入林間隱蔽，那前鋒的損失絕對會比西部軍慘重得多！

    問題是，萊恩怎么知道敵人的攻擊即將到來的？

    甚至他還清楚敵人會沿著道路一路轟炸！這里面要是沒鬼就怪了！

    “萊恩也在嗎？”

    “不……我沒有見到萊恩閣下。他的部下都已回歸，可唯獨他不見了?！睂Ψ綋u頭道。

    所以……他也是叛徒！

    跟珊黛拉一樣！

    “他跑不遠！大部隊先原地休整，安置傷員。摩西斯，你跟我一起去追他！”梅克法總算有了目標，空白的大腦也再次運轉起來。

    “不，我們不能再前進了，這次出征本就是一個陷阱?！庇腥舜驍嗨?，“先撤回摘星城，再討論接下來如何應對樂園教?！?/br>
    不是霍利斯爵士或弗蘭肯.爐火的聲音。

    梅克法惱火的轉過身，卻看到一個半透明的男子站在了自己身后。再看看那兩名統帥默不作聲的態度，他瞬間便意識到了對方是誰，“可是閣下……”

    “我們失去了魔法女神和伊莉茲.本，再拖延下去部隊士氣遲早會崩潰?！庇⒎浦Z嚴肅的說道，“這支部隊已經沒有再繼續前進的資本了?！?/br>
    第343章 目標達成

    「……觀測到……已經撤退，看來他們是放棄進攻千林堡了……」意識通訊里傳來天使斷斷續續的聲音?！改繕巳宋锬?？」

    「一個……已自行離開……另一個由我親自帶回?！?/br>
    「明白，幸苦你了?！?/br>
    朝陽結束對話，仰頭倒在沙發上。

    足足十五萬愿力，一天不到就消耗了個一干二凈……這種驚人的開銷除開會帶來精神上的壓力，居然還能令他感到身體上的疲憊。

    朝陽年輕時也參加過長跑比賽，喉嚨冒出腥味，心跳快要沖出胸膛，每一口呼吸都是刺痛，跟現在的感覺相差無幾。加上驚心動魄的愿力損失……這種雙重疲憊感他已經許久沒體驗過了。

    「我還以為愿力只是一類看不見的空想力量，跟身體的耐受性無關，沒想到這次居然跟跑完一場馬拉松一樣，人都快沒了?！?/br>
    「說到底，是那具身體過于脆弱了點?！故耙舻穆曇粢灿行┌l虛，「你既然不能超脫軀殼而存在，那身體就是你的容器。放水量一大，自然就容易沖壞壺口。不過這玩意跟過敏鍛煉是一樣的，你以后沒事多練練，身體自然就會適應?！?/br>
    「練一次十五萬愿力嗎？去你的?！钩栢椭员?。十五萬……其中十二萬來自于分身死亡、神國崩塌帶來的損失，三萬則是早就預備好的轟炸機組開銷。而現在他所有愿力儲備約莫在六十萬左右，一次花掉四分之一無疑給他敲響了警鐘。

    沒錯，這筆愿力如果按以前的花費來供惡魔維持生命，確實是一輩子也用不完?？扇绻獡纹鹨粓錾衩鲬馉?，六十萬愿力也就幾天的事。

    如今輝煌堡和千林堡兩地一天能提供四萬左右的增額，看似很多，但基本屬于不動產。他如果將用來維持信徒印的分身調走，兩地就會失去互聯系統，而且要是千林堡的分身被殺死，那損失就難以估量了。

    開源幾乎是他唯一的選擇。

    比如王都圣西亞……盡管丹恩的宣傳遭到龍久家族封殺，但還是誕生了一批淺信徒，每天居然也能匯聚來兩千左右的愿力，這說明舊大陸的信仰潛力遠沒被開發完全。

    「不過背后陰我的那人到底是誰？」朝陽摸了摸脖子，直到現在，他仍覺得頸脖后面涼颼颼的，「靈犀世界居然都觀察不到他的存在，簡直不像是個活人?！?/br>
    「我猜應該也是某個神明吧。珊黛拉小姐不是說了么，墜星城聚集的神明不止魔法女神一個……」

    「而這些神明聚集在一起，居然是被萬機之神逼迫的?！钩栂氲竭@里笑了，趨利避害、抱團取暖……從這個角度來說，神明和人還真沒太多區別。

    雖說分身最終沒能保住，可此行的收獲絕對是不低的。首先他能確認的是，與可可茉奇簽訂的契約已經生效，如今正處于履行階段。他故意在愿力賠償上設下圈套，就是逼迫對方離開摘星城。假若她執意不遵守契約，這筆愿力索賠將會大大超乎她的預期，甚至讓她就此隕落。至于要不要跟千林堡合作，那是另外一回事。

    其次，伊莉茲被他從聯合軍中剝離出來，這等于變相穩住了珊黛拉。若能把將軍女兒拉入樂園教旗下，他就等于擁有了王國軍的宣稱，之后在舊大陸的行動也更容易獲得民眾的響應。

    當然，最重要的戰果是他以極小的代價阻止了雪國與樂園教爆發大規模戰爭。

    他特意叮囑過薛泉，轟炸時不必追求戰果，只需沿道路進行轟炸，盡可能給對方躲避的余地，主要目的是打擊士氣和震懾對方。畢竟目前兩邊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既然如此，就沒必要一棍子打死，將仇恨提升到不可化解的地步。

    倘若讓這支部隊抵達千林堡附近，那情況就不好說了。朝陽明白，他雖然握有優勢，卻還沒到兵不血刃的地步。特別是這個世界有天賦者和特殊奇構存在，拼上性命總能換走那么幾個，甚至給這座興建中的城市造成嚴重破壞。

    那樣一來便不好收場了?！改悻F在知道神明的力量所在了吧？」拾音爬上他的肚子，「別忘了和你交手的魔法女神只是一個即將過氣的神明，但在她的神國中，她依舊能全面壓制你。若是換成巔峰時期，這戰都沒法打?！?/br>
    確實，不管是中間的時間靜止，還是最后收尾的隕石術，都來得毫無征兆，讓人應接不暇。這種力量別說放在樂園世界了，換成地球也絕對夠各國喝上一壺的了。

    朝陽心里這么想，嘴上卻毫不認輸，「按你這種說法，她全盛時期多來幾顆大號隕石豈不是能毀滅整個星球？」

    「對啊，不然呢？」拾音理所當然道。

    「……真的假的？」

    「既是真的，又是假的?！?/br>
    ……熟悉的回答。

    「又來了，有話你就直說?！钩柲罅怂话?。

    「真的部分就不說了，主要取決于她想不想?！故耙艨棺h似的將手推開，又卷起他的手腕放到自己頭頂，「但她并沒有見過星球外的世界，這里便是她認知的全部；加上本地神明的誕生是為了庇佑祈禱者，她為何要毀滅自己的老家？你跟了我怎么久，怎么連如此簡單的辨證道理還弄不明白？」

    小子，是你跟著我才對吧！

    朝陽懶得跟它計較，「那完了。萬機之神現在正處于巔峰狀態吧？對世界的認知也遠比九百年前強，要是和它干起來，我們豈不是毫無勝算？」

    「對啊，你今天才發現？」拾音幸災樂禍道。

    看到朝陽微微瞇起的雙眼，它連忙又改口說，「當然了，也不是毫無辦法。你可以選擇歸一，與因果融為一體……或者找到我的其他部分，讓我的能力大幅提升。最不濟的話，你至少得真正登神，才能跟萬機之神對等的一決高下?！?/br>
    「這些話你都嘮叨過無數遍了?！钩枦]好氣道，「但你的其他部分下落不明，登神的神火又不知道是個啥玩意，那它不就等于無效的廢話么？」

    「的確?！?/br>
    沒想到拾音這次居然承認了，「理解層次的差距確實會造成情報內容缺失，不過有人或許能幫到你?！?/br>
    「誰？」

    「魔法女神?！故耙艋卮鸬?，「她是確鑿的后神，理解層次跟你處于同一水平，或許能跟你談論一番成神的方法?！?/br>
    說得……還真有道理。

    朝陽細細一想，發現還真是這么回事。他不缺愿力，缺的是一個有經驗的引路人，畢竟怎么成神可是在萬理機上搜索不到的知識，還有什么人能比一個真真正正的神明更懂這方面知識的呢？

    第344章 余在哪兒？

    「但我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跟我交流這些秘密……」

    「聽好了，神明……我指的是后神，他們都會保留相當多的原始特征?！故耙敉蝗挥靡槐菊浀恼Z氣說道，「換句話說，他們在某些方面和人類不會有太大區別。你平時會如何結交一個陌生人？對于善于誘惑之道的惡魔來說，這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吧？」

    朝陽嘖嘖嘴，「莫非你讓我去誘惑一個九百歲的……」

    「等下，你想哪里去了？」拾音連忙打斷他，「不是誘惑，是投其所好！這種事情不用我說得這么詳細吧！而且……我怎么可能讓你去誘惑別人——」

    它說到一半忽然閉上了嘴。

    接著窗外響起了咚咚聲。

    朝陽轉過頭去，發現艾洛蒂正在外面敲著窗戶，她肩頭還扛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子。

    他連忙打開窗戶，將天使放了進來。

    “呼……”后者長出一口氣，將女子輕放在沙發上，接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還好最近我力量充裕，不然真沒辦法扛著她連飛一百多公里?！?/br>
    “嗚——唔唔——嗚嗚！”女子用力掙扎著，奈何身上被綁得太緊實，除了扭動身子外毫無作用。

    “為什么她是這樣被送來的？”朝陽抽了抽嘴角。此人毫無疑問便是伊莉茲.本，只不過現在全然沒了大小姐的端莊模樣，她身上的繩子捆綁樣式十分熟悉，就好像出自某個繩藝高手的作品一般，以至于觸發了他的被動記憶。

    “安東尼先生提議的，說這人肌rou不是一般的發達，估計跟珊黛拉小姐是同一類型，麻藥的效果說不定也會大打折扣?！卑宓僮叩睫k公桌旁，直接端起朝陽的茶杯給自己灌了一大口，“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我飛到一半的時候她就醒了，如果不是被綁著，我估計只能把她重新敲暈再給你送過來了。對了……綁她的是淺原鳴子小姐，確實相當牢固?！?/br>
    不愧是淺原家族的繼承者，學識確實廣博。

    朝陽心道。

    還有艾洛蒂……半年前他實在很難想象天使去綁架他人的樣子，但現在她說起此事毫無心理負擔，只能說好環境確實造就人才。

    “唔！唔！”聽到“給你送來”這幾個詞，伊莉茲掙扎得更厲害了，眼中凌厲的目光幾乎要扎死人一般。

    這下誤會大了。

    朝陽嘆了口氣，伸手取下她嘴里的布條。

    “咳咳……你、你是樂園教的使者??？為什么會在這里？可可茉奇大人呢！”

    出乎意料的，伊莉茲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關心自己的處境，而是質問他對魔法女神都干了些啥。

    “她好得很，除了輸掉比試外?！?/br>
    “你騙人！魔法女神怎么可能輸給一個——”

    伊莉茲突然怔住。

    可可茉奇大人在面見對方前曾說過啥來著？

    「……或許他正是你們之前所提及的樂園之主?！?/br>
    “你就是……樂園之主？”

    “嗯哼?！背柹焓址鬟^面容，瞬間便變成了另一幅模樣——那是他早期所使用的一張面容，其身份為私家偵探，“不知你還記得我嗎？”

    伊莉茲瞪大眼睛，猶有些不敢相信道，“你是……那時候跟我當街辯演的人！在輝煌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