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打開門，看到對方耷拉著頭，明顯一副被訓斥過的模樣，跟剛見到時那活力四射大姐頭的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

    “朝先生，我們家老大想邀請你去參加k先生舉辦的送別會?！?/br>
    “你們還好吧？”朝陽忍不住問道。艾洛蒂有這么可怕嗎？

    由于城堡此前擠滿了警察和善后人員，這時候三人作為非邀請賓客，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就難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只能老老實實與艾洛蒂碰頭，交代了自己偷摸跟蹤的事實。艾洛蒂無奈之下也只能去拜托k先生，讓他在接待名單中又多加了三個人的名字。

    “她確實挺生氣的，怪我們看到怪物居然還不跑，還不要命的往城堡里沖?！毕枃@氣道，“為了隱瞞朝先生為我們提供了武器這件事，我們可是沒少挨罵。不過您的武器到底是從哪里弄來的？能夠在m城拿到這些東西，您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吧？”

    “啊哈哈……”朝陽摸摸后腦勺，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這也是為你們好，不然牽扯到一大堆違禁武器，k先生都不好包庇你們。艾洛蒂在哪，我這就過去?！?/br>
    “她在一樓大堂等您?！?/br>
    三人跟著希爾來到大堂，發現這里已經不復下午時凄慘的模樣，地板的血跡都被清洗一空，破碎的桌椅門窗也都換成了新的。但去除不走的是人們心中的悲傷，上百號人圍坐在一起，互相撫慰傷口，他們時不時還能聽到人群中傳來的低泣聲。

    而昨日城堡里還見不到這么多人。

    大概是一些遇難者的親戚朋友聽到噩耗，立刻就趕了過來。作為聚會的發起人，k現在顯然不可能把他們拒之門外。

    “你來了?！卑宓倏吹匠柡笙蛩c點頭，“我們走吧?！?/br>
    后者注意到，她已經換上了一套素色衣裙，相較之前失去了些許活潑，轉而多了一份沉穩。

    骷髏之手四人組和樂園三人組合并成一隊，一路行至城堡東側花園，也是朝陽在陽臺上能俯瞰到的那片休憩綠地。此時綠地上已經聚集了好幾十人，朝陽看到幸存下來的天使基本都出現在這兒，就連那位最愛打扮的多莉，也摘下耳環項鏈，換上了一身純黑的正裝。

    現場沒有棺槨，也沒有墓碑，只有三十多架花圈呈環形佇立在花園中央。這場送別會不光是為天使而舉辦，也為了那些被牽連的家屬、親友、以及城堡的警衛與服務人員。

    它不算正式的葬禮。

    或者說，它更像是一場提前舉行的哀悼。

    因此沒人上臺發言，也無任何硬性流程，大家只是靜靜來到自己熟悉之人的花圈前，閉目哀思。

    其中有一個花圈就屬于蒂芙尼。

    “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這樣的場合與她相遇?！卑宓僬驹诨ㄈγ媲熬}默片刻后低聲道，“也許我答應跟她一起創辦診所的話，她就不會獨自前往美國?！?/br>
    “那樣一來，你就不會建立骷髏之手，布蘭、希爾他們也不會跟在你身邊了?！薄笆前　晕也⑽春蠡谧约旱臎Q定，只是會禁不住設想另一種可能罷了?！卑宓倨^朝他笑了笑，“放心吧，我沒事的?！?/br>
    “老大之前也經歷過這樣的離別，單憑哀傷是擊不垮骷髏之手的，你別小看了她?！避嚼汆洁斓?。

    “你以前也遇到過？”

    “能在貧民窟堅持下來的人，都會不止一次遇到類似的事情?！卑宓倨届o的回道，“我只能算半個過客，而他們才是從泥潭中掙脫出來的人，比我要堅強多了?！?/br>
    “艾洛蒂小姐？”

    這時有人從背后走進道。

    眾人轉過身，發現來者正是丹。

    “抱歉打擾了各位的哀悼?！钡哌^眾人一眼望向艾洛蒂，“k先生已經做好了與你私下會面的準備。你若打算前往時，可以來教堂門口找我?！?/br>
    “不必，我現在就過去吧?！碧焓裹c點頭道。

    “那行，請跟我來?！?/br>
    艾洛蒂對朝陽眨了眨眼，“待會見?！?/br>
    后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嗯，我帶著他們再逛一會?！?/br>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待會見，朝陽可以通過對方的視角，看到她所看到的一切。換而言之，k要面對的其實是兩個人。并且他們之前也預想過對方的各種反應，如果k對惡魔敵意過大，那么艾洛蒂就會帶著朝陽直接離開。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在他們會談時，朝陽應該前往一個安全地帶呆著，以免被諸多天使圍攻。

    畢竟分身能力不暴露最好不要輕易暴露，這也是一張能救急的底牌。

    而花園后面連接著群山的茂密樹林，就是一個不錯的“靜默區”。

    ……

    艾洛蒂跟著丹走進教堂，發現這里也被清理過了，并且四周的彩繪玻璃窗全部掛上了白布，顯得相當肅穆。

    丹打開一扇小門，率先走入。那也正是聚會開始時，k坐著輪椅現身的通道。進去以后艾洛蒂才驚訝的發現，這扇門的背后不是通往主塔的哪座房間，而是以十五度角的坡道一路向下，其深度要遠超過一般意義上的地下室。

    “這條路通往哪里？”她問道。

    “k先生的住所?！?/br>
    “他一直住在這種地方？”

    “嗯，只有需要接待客人的時候，他才會離開此地?！钡せ卮鸬?。

    艾洛蒂不免有些訝異。明明擁有一座如此豪華的城堡，卻要住在沒有自然采光，還陰冷潮濕的地底，這實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另外，她還捕捉到對方話里的一個細節，“你剛才提到了離開……離開的不應該是他控制的機器人嗎？”

    丹朝她露出一抹復雜的笑容，“抱歉，關于這點我沒有資格告訴你，待會若是有機會，你可以親自向他詢問。有時候我也會想，k先生愿意做出如此大的犧牲，究竟是為了什么。不過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成為所有天使的看護者和引路人，讓我們在這個沒有希望的世界中延續下來吧?！?/br>
    第242章 惡魔傳說

    沒有希望么……艾洛蒂心里忽然涌起一絲不快。在沒有希望的世界中，天使卻擁有自己的城堡、億萬家財、手眼通天的權力……如果這都叫沒有希望，那些嚴重營養不良、每天都生死線上掙扎的人又算什么？

    至少在與會的眾多天使中，她沒有看到一個落魄之人。也許對一些底層民眾來說，這個世界確實缺乏希望，但這種話不應該出現在一個被上天賦予了能力的人口中。

    不過她很好的壓住了這一絲情緒波動。

    畢竟到目前為止，丹展現出來的品格和態度都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一點點想法上的分歧并不值得去否定他之前的優點。

    大概走了約三百米后，通道盡頭出現了一扇厚重的鋼鐵防爆門。

    艾洛蒂輕輕咦了一聲。

    她對建筑沒什么研究，但也能看出來這扇門的等級遠超規格之外，只怕連銀行金庫的大門也不能與之相比。

    丹像是看出了她的驚訝，“它是為全面核戰爭準備的。即使地面上的城市被夷為平地，這兒也能安然無恙?！?/br>
    說完他拉下了墻壁上的電閘門。

    只見通道頂部伸出一支機械臂，插進門上的六邊形凹槽中，接著在電機的帶動下，機械臂緩緩旋轉，將門鎖像螺栓一般緩緩扭出。當這些安全裝置解除，門才像一側緩緩滑開。

    「好家伙……你跟我說這是在輻射世界線我都相信?！钩栢止镜?。

    什么叫專業的生存愛好者啊。

    這才是硬核生存選手！

    “老實說，全面核戰爭也太夸張了……”艾洛蒂咂咂嘴，一時不知道該接什么話好。

    “誰知道呢，未雨綢繆總不會錯?！钡ばα诵?，“k先生希望的是無論世界走向何方，天使們都能有一席之地?！?/br>
    跨過鋼鐵大門，內部是一個規模龐大的地下設施，不過有了丹剛才的那番介紹，現在兩人把這里看作避難所也毫無違和感。

    登上一座足以塞下七八輛汽車的庫房二層，艾洛蒂終于在一間書房樣式的屋子里見到了k。

    望著對面墻上塞滿書籍卷軸的木架，她很懷疑以那雙機器人的雙手，k究竟能不能親自翻開書頁。

    “我先暫別一步?！钡ず芤幘氐年P上房門，絲毫沒有旁聽的意思。

    “晚上好，艾洛蒂小姐?！眐依舊坐在輪椅上，和下午時的模樣沒有任何區別，“左手邊有熱水、茶葉和咖啡機，臺子上有甜點，你可以自取?！?/br>
    “謝謝?！卑宓俨]有取食物，而是直接在他對面坐下，“您應該不吃這些東西吧？”

    “沒錯，這都是專門為你準備的?！眐毫不掩飾道，“當然你也不用擔心浪費，之后會有人收走它們，帶到地上去供人享用?！?/br>
    艾洛蒂沉默片刻，隨后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我本以為，您是一位家庭和睦的前輩，住在一個帶大院子的郊野房屋中，而天使們的聚會更像是朋友間的聚餐，大家坐在院子里一邊吃著燒烤一邊閑聊?！?/br>
    “我讓你失望了？”

    “也不能說失望……就是有點不知所措。加上那些怪物的出現，還有蒂芙尼死去的消息……我沒想到聚會最終會變成這個樣子?！?/br>
    “我明白你的意思?！眐坦然說道，“也許你想在更輕松的環境下向我訴說你這些年的經歷、成長、挫折與成功，而非像匯報一樣冷冰冰的講述一切，更何況面對的還是非rou體之軀的我?！薄拔摇卑宓購堥_口，話卻卡在了喉嚨里。

    因為她發現，對方完全切中了她的心里話，想要否認都無從說起。

    “沒關系，這是人之常情。但我必須得說，你的想法很難實現。沒有十分嚴重的危機或者其他充足的理由，我是不會呼喚各位前來的?！眐緩緩搖頭，“事實上這樣的聚會，對我來說還是第二次?！?/br>
    “那第一次是……”

    “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巧的是，它也跟惡魔傳聞有關?！眐沒有細說下去，“那么……你想告訴我哪些事情呢？無論如何，我都把你們視為孩子，所以請不要有任何顧慮?！?/br>
    艾洛蒂猶豫片刻，“您會為我保密嗎？”

    “如果你不想和其他天使分享，我可以為你保守秘密?！?/br>
    她深吸一口氣，“我……遇上了一位惡魔?！?/br>
    “哦？”k的聲音似乎有了些波動，“他傷害你了嗎？”

    “沒有。情況其實正好相反，我差點傷到了他。不過萬幸的是，最終我們兩人都沒有受到傷害?！?/br>
    k忽然沉默下來。

    在樹林里旁觀的朝陽也有些緊張，他倒不怎么擔心自己，而是擔心k會突然翻臉。艾洛蒂現在身處地底，要是真跟天使鬧翻了，逃離時可能會遇上不小麻煩。

    這次沉默足足持續了三分鐘。

    就連艾洛蒂也忍不住試探道，“k先生？”

    后者這才如夢初醒般開口，“抱歉，這個消息涉及太多問題，我不得不全面思考，才能做出合理判斷。也就是說，你跟惡魔并沒有成為敵人，反倒達成了某種程度的和解？能告訴我詳細的過程和你這么做的理由嗎？”

    艾洛蒂稍稍松了口氣，一旦涉及理由，就說明k不是那種執意于天使守則的人——哪怕這本守則是由本人親自撰寫。

    “我是在一次打擊販賣違禁藥品的行動中偶然發現了他的蹤跡……”她開始緩緩講述自己的經歷，只是全程隱瞞了樂園游戲與另一個世界的存在。而朝陽所做的那些事情，也被改編成了平平無奇的好人好事——不過惡魔沒有到處害人，反倒在做好事這一點上，就足夠驚世駭俗了。

    “最后他幫助我一起摧毀了當地黑幫，也讓國際通緝犯落入法網。我的能力可以頻繁使用，也是因為惡魔之血的關系?！卑宓僮詈罂偨Y道，“我和他現在的關系更像是搭檔，而非天生的死敵。所以來這兒之前，我心中也一直有一個疑問，天使守則上的內容會不會存在錯誤？”

    “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那么這個疑問的回答是‘是的’?！?/br>
    令兩人意外的是，k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接話道，“守則也好，我的教導也好，都是我個人的人生經驗，并不能代表真理。我獲得這些知識的途徑，也無外乎受人引導跟自身實踐這兩條?！?/br>
    “您見過真正的惡魔嗎？”艾洛蒂忍不住問道。

    “是的，見過兩位。一位試圖在中東引發戰亂，被天使剿滅。另一位混入了歐洲軍方高層，我們決定刺殺，但最終功虧一簣。他逃離了這個世界，永遠也無法歸來?！?/br>
    k平靜的敘說如同一顆扔進池塘中心的石子，在艾洛蒂和朝陽心中都激起了不小的震蕩！

    第243章 熟悉的面容

    “逃離這個世界……是什么意思??？”艾洛蒂忍不住追問道。

    “他當著我的面逃進了一個怪異的通道中——那不是一般的通道，對面更像是某個末日的映像，荒蕪、死寂，看不到任何生機。雖然我僅僅只窺見一眼，但那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情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