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目光全被另一樣東西吸引了——那是一臺巨大的機器，它幾乎占據了房間一半的空間。機器主體好似一截截脊椎，從天花板上垂吊而下，看著像極了長頸鹿。而在鹿頭的位置，是一個極為復雜的金屬八面體。透過沾滿機油的外殼，他能依稀看到內部無數嚙合的齒輪在緩緩旋轉。

    “您看來是第一次光顧格萊克書院?！崩险呙黠@看出了朝陽的驚訝，體貼的問道，“需要我為您介紹如何使用萬理機嗎？”

    朝陽不由自主的點點頭，“請……給我說說?！?/br>
    “您需要借閱什么書籍，可以直接對它說。如果書院內就有的話，您左手邊的傳送帶會開始轉動，如果沒有，它接下來會向本體查詢。這時會有兩種可能，一是本體存在，那么您右手邊的打字機會自動運行，您需要等待書本打印完成。第二種是本體也不存在，那么它會給出否定提示，也就是左右搖擺?！?/br>
    語、語音問答？朝陽這次是真的震驚了！

    “不過您要注意，不同結果的收費是不一樣的?！崩险呓又f道，“如果是書院存書，我們只收取十銀損耗費。若是書院沒有，向本體詢問皆會產生六十銀的服務費，打印的話還要多支付四十銀工本及耗材費?！?/br>
    好家伙……聽起來居然很合理。

    “先生，您還有別的疑問嗎？”

    有，而且還很多！不過朝陽考慮到問得太多容易徒增懷疑，因此只挑了一個最在意的地方，“這個萬……”

    “萬理機?！?/br>
    “這個萬理機的本體……是什么？”

    “當然也是萬理機?！睂Ψ叫Φ?，“現在在您面前的這臺機器，準確的說是萬理機的一部分，就像格萊克書院一樣——任何建有書院的城市，都有萬理機的存在。如果您還想了解更多，不妨親自問問它?！?/br>
    對了，他差點忘了這是圖書館，如果萬理機真這么普遍的話，他應該能直接查到相關書籍才對。

    “若您還要其他服務的話，可以按桌上的擺鈴，稍后會有專人上門。那么，請您慢慢閱讀?！崩险邇炑诺南蛩辛藗€按胸禮，接著轉身退出房間。是時候驗證下了。

    朝陽對著機器頭部，用平直的語氣說道，“我想要借輝煌堡旅游指南?！?/br>
    機器動了起來。

    它的脊椎開始產生有韻律的伸縮，朝陽甚至能聽到關節咬合的低沉震顫，以及蒸汽噴出管道的呲呲聲響。

    這玩意居然真的能對自己的聲音做出反應！

    而且還是臺由蒸汽驅動的機器！

    這在理論上究竟是如何實現的？

    很快，萬理機左右搖擺了兩下，按照接待員的介紹，這是沒有找到對應書籍的答復。

    怎么會……朝陽有些意外，難道這個世界還沒有興起旅游業嗎？又或者說自己應該換一個思路去詢問？

    “我想要一本介紹輝煌堡的書?！?/br>
    這次左邊的傳送帶很快轉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本泛黃的書籍從傳送口掉出。朝陽撿起來一看，發現封面上寫著《輝煌堡歷史》。

    “這也……太厲害了吧……”

    他忍不住喃喃道。

    要知道這可是模糊查詢！萬理機不光是通過聲音理解了他的詢問，還根據他的語義與需求，選出了這樣一本書來！哪怕朝陽對人工智能的了解就是個皮毛，也不妨礙他對這里面蘊藏的技術而感到萬分驚詫！

    當然，由于萬理機無法展示清單，也無法用語言回復借閱者，因此找書效率上存在巨大缺憾，但比起它神奇的一面，這些瑕疵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我想借萬理機的介紹書，相關的宣傳也行?！背栐俅伍_口道。

    這回機器的震顫比以往更久一些。

    差不多過了兩分鐘，右邊的打字機突然啟動，開始制造書籍。

    這也讓朝陽明白，之前來借書的客戶里沒有一個人問過這個問題。

    見鬼，難道他們對萬理機都絲毫不感到好奇嗎？

    自己提的那個問題，不會引起接待人懷疑了吧……

    幸好他此次出門用的是一副新外表，可以保證任何人都聯想不到偵探身上。朝陽衡量了下利弊，最終決定還是坐等書本印完。

    畢竟他太想知道萬理機是怎么被制造出來的了。

    這一次打印幾乎用了半個小時。

    當嶄新的《格萊克書院紀實》（第五版）捧在他手中時，朝陽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莊重的感覺。

    他翻開首頁，一句熟悉的話語映入眼中。

    「如果您有任何想咨詢的東西，都可以在格萊克書院找到答案?！?/br>
    「那里就是世界的中心?！?/br>
    朝陽頓時被口水嗆得咳嗽不止。

    好嘛，原來朱迪說的就是人家書院的廣告詞！

    第46章 奇構之一

    這本書不厚，也就五十多頁，加上朝陽跳著只看自己感興趣的內容，幾乎一刻鐘就翻完了整本書籍。他發現格萊克書院并非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書院，而是一家實力雄厚的公司。

    這家公司販賣的內容，正是知識。

    而他們之所以能做到這點，全靠擁有著一等奇構「萬理機」。

    接待說得并不完全準確，真正的萬理機事實上只有一個，它就坐落在舊大陸的星巍城，其大小幾乎與一棟樓房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保密考慮，《紀實》一書里并沒有它的照片，而是用手繪素描圖來展現出它的宏偉與不可思議。

    它的模樣與房間里的“機械長頸鹿”完全不同，更像是一個巨大的管風琴集合體，數以萬計的金屬管道緊緊擠靠在一起，用來對比的人差不多跟火柴棍一般。朝陽保守估計這堆大小不一的管道少說也有三十米高，非要說它跟眼前機器有啥相似的話，那也就是管道最終匯集成了一個八面體。

    至于“管風琴”下方的結構同樣很復雜，乍看起來宛如一個個巨大機柜，只是這些鋼鐵柜子里又是什么結構，素描則完全無法表述了。

    朝陽還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就是整個萬理機都被安置在一間更大的房屋中，并且四周看不到任何窗戶。由于房屋尺寸跨度驚人，他以自己那不多的建筑學常識推斷，這棟容納之所很可能位于地表之下。

    老者所說的本體，指的也就是這臺驚人的機器。

    至于其他地方的萬理機是如何與本體相連，又是如何查詢書籍結果的，《紀實》中并沒有做詳細說明。要知道這世上還沒有無線電技術，更別提超遠距離定向傳輸數據了！朝陽不知道格萊克書院是故意隱瞞，還是覺得這點壓根無需說明。

    讀完全書后，他感到手臂上冒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盡管那一道道通天的愿力已經表明了這個世界絕不尋常，但始終有種不真切的距離感。而現在，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站在了超凡力量的面前。

    更關鍵的是，這份超凡力量并不是半遮琵琶、若隱若現，它對世俗的影響已經擴大到每個角落。

    例如萬理機不光可以查詢書籍，還能錄入知識?！陡袢R克書院紀實》里明確的記載著，任何有用的知識，都可以通過各地分端上傳，一旦被萬理機收錄，則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報酬。之后有誰查詢到這些知識，還會給錄入者產生額外獎勵。

    這已經算是知識稅了吧！

    也難怪遠在新大陸的輝煌堡，也能建造起如此富麗堂皇的酒店式書院。想想看，如果全世界的書籍都收入在萬理機中，光抽水賺到的財富恐怕都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而且它還沒有競爭對手。

    因為這世上只有一個萬理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格萊克書院已經成為了知識的壟斷企業。

    那么問題來了，這家公司是如何得到萬理機的？

    答案無疑就藏在一等奇構這個古怪的名詞中。

    朝陽興致大發的向萬理機發出了新的查詢。

    ……“您好，這邊記錄到您一共發起咨詢六次，打印書籍三次，收費總計五百一十瑟利爾?！鼻芭_的接待微笑道，“扣除押金后，您還需要支付四百一十瑟利爾?！?/br>
    大意了！

    朝陽一邊掏錢，一邊在心里哀嚎。由于興致過于高昂，一時間忘記了書院的超高收費標準，結果到結算時才發現自己用掉了近一半積蓄！

    他雖然可以用自己的復刻能力來逃票，但那并非上策，畢竟如此方便的“超級圖書館”來一次顯然是不夠的，他暫時還不想在這種地方招惹懷疑。

    “感謝您的支持！”對方清點完錢幣后笑得胡子都翹了起來，“像您這樣熱愛知識、愿意為書本花錢的人，如今已經越來越少了。這是我的名片——”他遞過來一張小卡片，“請問該如何稱呼您？”

    朝陽接過來看了看，只見上面寫著「格萊克書院輝煌堡區經理，卡夫里.博得」字樣。

    “你是……經理？”他錯愕道。

    “是的，您以為我是接待，對吧？其實兩者沒什么區別?！崩先讼袷强创┝艘磺?，毫不介意說，“為那些熱愛書籍的人服務本就是我的榮幸?！?/br>
    “幸會，我叫……朝?！背柂q豫了下，最后還是選擇了跟偵探同樣的名字?！拔矣袀€問題，打印出來的書最后都會存在學院，對吧？”

    “是?！?/br>
    “那先看的人不就吃虧了么？畢竟查詢本體和打印費加起來都一百銀了，而后來者只需要十銀就能參看?！?/br>
    “確實?！彼c點頭，“但這只是金錢上的得失，先看的人先獲得了知識，更容易獲得競爭優勢。就好比像您這樣的人——”

    “我？”朝陽愣了愣。

    “第一次來書院便能花上五百瑟利爾的人，我一只手都可以數得過來，而他們無不在各自的行業上大方光彩。我想……您也不會例外?！?/br>
    呃……成為超級惡魔，在收集愿力上大放光彩嗎？為什么這景象想象起來有點怪異？

    “至于后來者，他們雖然失了先機，卻只用花較小的代價就能接觸新知識，這也有利于世人的進步?！辈┑糜终f道，“學院的一大宗旨就是推動世界不斷向前，而這過程中知識是不可或缺的?！?/br>
    朝陽咳嗽兩聲，“既然如此，那為什么書院不直接降價？或者干脆售賣書籍？”

    “朝先生，知識本來就存在門檻。如果學院隨便降低價格，人們不會踴躍來光顧，反倒會輕視那些花費高額代價獲取知識的人?！彼α诵?，“當然，我們也會采取許多機制，來保證更多人可以閱讀書籍，比如為各地學校教材提供編寫內容的書，格萊克書院都只會收一折費用等等?？傊?，這是一個相當復雜的考量，我相信總部制定這些規矩一定有他們的道理?！?/br>
    對此朝陽不置可否，不過他也清楚自己現在無論說什么，都不可能改變書院這個龐然巨物。

    乘馬車回去的路上，朝陽看到了一列穿過市區的蒸汽列車，它緩慢卻充滿力量，頭頂噴出的滾滾白煙拉得老長，宛若一條五爪云龍。

    不過這一回，這臺鋼鐵機器帶給他的感覺已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因為朝陽知道，它也是一種奇構。

    第47章 求助者

    根據書上的內容，人類把這世界的奇構分為四等。

    最低等的奇構也叫人工奇構，只要有藍圖和原料，它可以被批量制造，按照人的使用需求來加以利用，比如說眼前的這輛蒸汽列車。

    這也是朝陽之前一直所不解的地方——作為蒸汽動力的機械，它的頭車造型實在有夠小巧精致，停車和啟動也相當靈活，凸顯出與蒸汽機格格不入的科技水平?，F在他算明白了，這玩意只是一個看起來像蒸汽火車的奇構物。

    再往上，就不是人類能夠制造的東西了。

    比如說三等奇構，又被人稱為秘法神器，數量從幾十到上千不等，可以被人所使用，本體卻無法復刻。

    二等奇構依舊沒有脫離這個范疇，除開更加稀罕外，其最大的區別是二等奇構已經擁有了一定的“智能”。當然書中不會寫得這么直白，記錄者將其描述為某種獨立意識，有的可以被人理解，而有的則完全無法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