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按住它，一掃方才的快樂，悄悄紅了眼眶：“……就不能，不走嗎？或者，再待一陣子?；具€沒有處理完呢?！?/br>
    “這么簡單的事情還用得著我親自出馬？”聞奚挑挑眉。

    李昂問：“那……還回來嗎？”

    聞奚搖了搖頭。

    蕭南枝的視線停在聞奚臉上，良久，笑容極力壓住哽咽：“放心吧，家里隨時歡迎你回來。我們會做好所有準備的?！?/br>
    “沒錯，”虞歸點頭應道，“到時候，你會看見的?！?/br>
    井與說：“說不定你也還會記得我們?！?/br>
    “別忘了啊，下次見面再一起喝酒?！毕臐鳚髡f。

    蛋卷這才反應過來：“什么，臭東西，你要走了嗎？我們還會再見嗎？”

    聞奚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與他們一一擁抱。

    最后，他的伙伴們單手握拳，以天問學院的禮儀在胸口敲擊兩次：“祝你好運，聞奚?！?/br>
    聞奚也最后一次回以同樣的禮節：“祝人類好運?！?/br>
    他們目送著聞奚和陸見深，直到他們消失在茫無際涯的大雨中。

    ……

    事實上，他們也沒有走得很遠。

    聞奚領著陸見深一路爬到了懸崖高處。雨勢漸弱，路面仍然泥濘。

    “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聞奚盯著懸崖下仍在燃燒的永生地，聲音慢慢變得低啞，“我那個時候想，如果你也能看見就好了?！?/br>
    一群藍色螢火蟲從峭壁下飛出，組成飄蕩的光團，去往大地盡頭。遠方隱匿于長夜之中。

    陸見深握住他的手，視線仍然昏暗一片，只能感受到靠近的黑影。聞奚勾住他的脖子，然后輕聲抱怨：“太緊了?！?/br>
    抱住聞奚的手臂又用力了幾分，融入骨血也不過如此。

    聞奚吸吸鼻子：“未來已經改變，宇宙會修正一切。那你呢，你會忘了我嗎？”

    “不會，”陸見深低聲說，“信息池會留下一切痕跡?！?/br>
    嗓音中不再掩飾的悲傷讓聞奚的呼吸都慢了下來。過了幾秒，聞奚笑了起來：“陸見深，你是不是后悔啦？”

    良久，陸見深說：“我想過，讓你留下來?！?/br>
    “你已經想過一次了，在讓我離開這顆星球的時候，”聞奚的下巴壓著他的肩頭，“現在，這是我的選擇?！?/br>
    陸見深輕輕掐住他的后頸，與他交換了一個漫長的呼吸。淚水是咸的，血是甜的，每一個嗅覺味覺都將銘刻在信息池中。

    “再陪我走一段吧?！甭勣衫∷氖?，掰開手指，十指扣攏。

    他們并肩走入荒原上最溫柔的夜雨，在第十三個夜晚。

    “陸見深，你不準忘了我?！甭勣烧f。

    陸見深答道：“我會去見你的?！?/br>
    “在三個世紀后？吹牛，你要到時候還活著，已經是個糟老頭子了?！甭勣梢贿呄胫?，忍不住笑出了聲。

    哎呀呀，豈不是到時候還要他來推輪椅？想得倒挺美。

    陸見深也笑了：“或許是?！?/br>
    “那我到時一定是個普通人，我會度過一個快樂的人生。路途上會有很多艱難的時刻，我肯定不想一個人。我要是愛上別人了，你怎么辦??？”

    陸見深說：“我會等你?！?/br>
    “要是等不到呢？”聞奚的腳步變得緩慢，他揚起笑容，眼眸盈著潮濕月色，“陸見深，我好害怕。我怕我不再是我，世界上也不會存在我。但你不能等，你要找到我。無論以后變成什么樣，你都必須找到我。這一次，換你為我活下去了?！?/br>
    陸見深像是預感到了什么，他攥緊聞奚的手。額頭相貼時，溫暖的觸感逐漸變得虛幻。

    尚且薄弱的視野中只有模糊的輪廓，看不清聞奚笑了，還是哭了。

    他承諾道：“我們一定會再相見的。聞奚，我愛你?！?/br>
    聞奚抬起手，想抹掉他的眼淚。但當他抬起頭時，很快被閃爍的夜空吸引。

    “你看?！甭勣傻吐暤?。

    陸見深抬起頭，雨停了。

    視線慢慢變得清晰。

    他看見低矮的云層散去，浩瀚的銀河顫動著呼吸，過往如流星遠離。

    在下一次呼吸時，他獨自一人佇立在荒野中，長夜孤獨如死。

    一枚紅色的小圓片留在他掌心，余溫仍殘留，像有人握緊他的手。

    ……

    流星雨降落的那一刻，懸崖下歡慶的人們產生了一瞬失神。

    早早看向自己的酒杯：“剛才，發生什么了？喂，怎么在這荒郊野嶺就開始開慶功宴啦？”

    赤襄摸摸鼻梁：“我也不知道?！?/br>
    夏濛濛感覺頭疼得厲害：“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br>
    “……陸怎么不在？”虞歸壓著井與的肩膀四處眺望，“嘶，除了他，是不是還少了一個人？我們……怎么贏的來著？”

    “好像有一個人幫助了我們?！笔捘现γ悦５孛髦洃?。那是……誰呢？

    李昂愣愣地從褲兜摸出一張速寫，潦草涂抹的幾人中有一張陌生而熟悉的面孔。他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但他想，他們一定并肩作戰過。

    遲遲蹲在角落翻開自己的記事本，里頭夾著一張不知哪來的照片，雨澤的城門口花團錦簇，審判官的手套從后方推著輪椅，座位上擺放著一束白色的桔?；?，似乎原本該有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