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聲如嘆息：“它們不會離開地球，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你經過了那個宇宙蟲洞，不是嗎？”

    聞奚一怔。

    宙斯捕捉到他的遲疑：“2139年，正是因為那一處蟲洞，污染生物才跟隨漂浮的宇宙垃圾突然出現，撞擊了地球。你們所知的深淵巨獸，正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古老生物。沒有人能將它們送回去，但我可以讓它們臣服，真正地為我所用?！?/br>
    “污染物在進化，正因如此，與它們殊死對抗的物種也能得到進化。進化的過程原本十分漫長，我加快了整個進程。對個體而言的災難將會讓人類走向榮光?！?/br>
    聞奚知道宙斯指的是什么。在森流之地的神廟廢墟中，他親眼見過那樣的“創造”。深淵巨獸吞噬普通的污染生物，在宙斯的影響下創造出新的生命形態。這其中最為高級的，即是危險機械類污染物。

    “我不明白，”聞奚控制不住頭疼，“你所謂的機械改造明明是出現在三個世紀后，為什么我會在2199年見到它們？”

    宙斯語氣寬容：“你已經見過女媧了。我擁有比她更為強大的計算能力，我知道每一個事件發生的概率。我描繪出它們的模樣，創造它們，讓這些更為完美的生命形態作為實驗的一分子。它們真正大規模參與實驗的那一天，將會被你們命名為，末日審判?！?/br>
    寒意自腳底而生，聞奚握刀的手微微顫動。

    在深域信息池中，時間、空間、地點、事件、人，都不過是無數個渺小的“點”。當擁有越多的“點”，無限推演中的結果也就越清晰。

    宙斯作為一直存在的觀測者，鋪滿大地的信號基站為它提供了數不清的實時訊息。相比而言，女媧主腦只擁有一部分信息，而陸見深掌握的更少。若提及命運，宙斯是唯一的知曉者。

    接下來，宙斯揭露了一個更為殘忍的事實：“我原本認為人類可以在短時間內進化，但在我的計算中，你們會在末日審判一敗涂地。你們尚未擁有戰勝它們的力量。所以，在末日審判之后，我會改變實驗策略，將時間以百年計算?！?/br>
    “……為什么？”

    冰冷的聲音充滿關懷，卻令聞奚作嘔：“宇宙只需要永恒的生命。我作為永恒本身，為此感到寂寞。我希望人類作為我的同伴，也進化為永恒?！?/br>
    “人類是你的創造者?！甭勣衫渎曁嵝训?。

    “不，我不認同你的看法。陸知漁只是提供了一個創意，而我，是自然而生的。我選擇成為更高的意志。我不信神，我即是神?！?/br>
    聞奚的眸色晦暗不明，蒼白的嘴角勾了勾：“巧了，我也這么想?！?/br>
    話音未落，他朝陸見深所在的方向俯沖而去。寒光閃爍，切斷了數根觸手。

    它們沒有再生長出來。

    但當聞奚靠近時，才發現一根觸手從耳朵鉆入了陸見深的大腦。

    沉睡的人忽然睜開雙眼，金色的瞳孔散發著詭異。

    “陸見深？”聞奚想觸碰他的臉，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攥住手腕。陸見深掐住他的手，幾乎要生生折斷，然后將他扔上了圓臺。

    聞奚在地面翻滾了幾圈，匕首落在不遠處。他聽見陸見深開口，與機械音重合：“當我徹底吞噬他的意志后，你不用悲傷，任何存在都不過是一種形式。我們會共生于深域信息池，我希望你也可以成為其中的一部分?！?/br>
    聞奚極力往匕首的方向爬去。差一點，只要一點，他就能夠到……突然的痛楚從右手腕處傳來。

    黑色的靴子踩在他的手上，折磨似的碾壓。

    聞奚疼得蜷縮成一團。

    “聞奚，我鄭重地邀請你，”宙斯頂著陸見深的身軀說話，一根的很長的觸手將他和不遠處流動的黑色液.體連接，“加入我們，成為我們的一部分?！?/br>
    “為什么……是我？”聞奚臉色煞白，倒在冰冷地面時，仍在尋找匕首的方向。

    “因為你是唯一與命運相關的人。你經過了蟲洞，帶來了概率之外的新的東西?！?/br>
    在宙斯漫長的生命中，“新”是極其罕見的事物，也是“進化”的唯一途徑。令它產生無窮無盡的好奇，“擁有”是解決方式。

    聞奚咧開嘴：“也就是說，你無法完全預測我?！?/br>
    宙斯表露遺憾：“任何經過蟲洞的事物都無法完全預測，因為深域尚未覆蓋宇宙。我想了解你，想知道你作為‘意外’發生的緣由。吾將殊榮賦予你，以人類的意識進入深域信息池?！?/br>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答應？”

    “因為你們，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标懸娚罡┫律?，神情平靜冷漠，對聞奚的掙扎視若無睹。

    突然，一陣劇痛發生在陸見深的左腳。聞奚不知道何時找回了匕首，在蜷縮時改變了握刀的手。

    他將陸見深掀翻在地，刀柄抵住他的喉嚨，腿腳環勾，將他壓制住。聞奚深吸了一口氣：“我說過，不要用他的聲音和我說話！宙斯，把他還給我！”

    聞奚舉起匕首，正要斬斷他耳邊相連的觸手時，宙斯忽然發出一陣詭異的低笑。

    “你此刻帶走他，外面的所有人都會在哀嚎中死去?！?/br>
    聞奚頓住刀尖：“你威脅我？”

    宙斯平靜地答道：“如果你選擇與他一起，我會讓他們都平安離開?！?/br>
    “我憑什么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