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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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見深站在艙外,神色凝重。 通過擴音器,里面發出了那個絡腮胡子的聲音:“審判官,我可能出不來了?!?/br> 現場的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朝那個方向望去。 “我和葛三在同一個飛行器,就我們兩個,”絡腮胡子發出蒼白的笑音,“我把他綁在后駕駛座之前,他摔了一跤。我沒有看清墻壁上的東西,像個薄薄的影子……它咬了葛三,也咬了我。我以為沒事……但就在手指上,很小的傷口,幾乎看不出來?!?/br> 城防隊長楊辰說:“你可以打開艙門,讓我去檢查?!?/br> 絡腮胡子沉默了一會兒,說:“審判官,楊隊長,我想喝水……我明明在飛行器上才喝過了,可我就是很渴——” 說完,他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那里有一粒血珠。 城防隊的槍很快對準了艙門。 陸見深抬手制止,朝絡腮胡子的方向,平靜地說:“你可以選?!?/br> 選擇一條如何走向死亡的路。 絡腮胡子哀求道:“讓我流放吧,審判官?!?/br> “我想回家了?;匾彩俏业募?,但是我母親來自北邊,那兒什么也沒有了……” 他背后的艙門發出輕響,已開鎖。 “kl401,”陸見深看著艙體中的人,“武器已授權,你可以帶走?!?/br> “謝謝你,審判官?!苯j腮胡子咧開嘴,攥緊了左手。 他最后看了一眼曾并肩作戰的人們,并攏五指敬禮,“再見了,各位。祝你們好運,祝人類好運?!?/br> 所有人望著那扇窄小的窗戶,聽著他的腳步逐漸遠去。 直到遠方的一聲悲慟哀鳴。 通往的城外的石壁上同樣刻著六個紅色的大字——“為了人類家園”。 有人摘下了帽子致敬,還有人忍不住啜泣。 但很快就會過去。 在這里,分別并不稀奇。每一天都在發生。 聞奚把空了的礦泉水瓶丟進垃圾箱。 蕭南枝悄悄抹掉淚光,朝聞奚說:“如果是在潛伏期,陸審判官都會直接流放。他和其他審判官不一樣?!?/br> 聞奚感慨:“他好善良噢?!?/br> 蕭南枝:“……” 蕭南枝說:“很多人不同意他的做法。他們認為感染者活著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所以陸審判官就被派來帶臨時編隊了??傊?,換作是我……都是要死的,我也愿意自己選一個地方迎接死亡?!?/br> 聞奚懷疑道:“你們這檢測系統三天兩頭出毛病,萬一有錯判豈不是很倒霉?!?/br> 蕭南枝回憶道:“幾十年前是出過一次事,有個感染者蒙混過關了,三天內造成城內一百二十七人死亡。從那之后,才有了審判官制度,依靠人來判斷。這套檢測標準自誕生已經運營半個世紀了,審判官和檢測系統相互配合,沒有出過任何一次錯?!?/br> 通道另一側的大門正在開啟,呼嘯的冷風從黑夜瞬息而至。 陸見深站在夜色與燈光的交界處,身影沉默孤獨。 等坐上前往主城的裝甲車之后,聞奚才緩緩看見了陌生而壯觀的一切。 巨大的山體環繞著一片平原,東側臨海,是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前方主城如同一座巍峨高山,嵌于臨海懸崖之中,頂端燈光如星火。 來自海面的寒風被拔地而起的城池擋住大半,仍有殘余的濕潤落入闊野。 “喲嚯!終于要回家啦!”開車的科斯卡狠狠踩了一腳油門。 聞奚和蕭南枝、周老頭擠在后座,陸見深坐在副駕駛。 道路兩側的植物漸高,科斯卡順手撈了一把。 巨型蒲公英的粉末從窗外涌入。 聞奚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科斯卡捏著鼻子發出聲音:“哎呀,不會被植物寄生吧?!?/br> 車內一片沉默。 科斯卡:“……你們怎么不說話?” 蕭南枝耐心地說:“植物不會感染人類,而且那不叫寄生。人體過于脆弱,無法承受任何污染基因入侵,所以才會造成感染后的死亡?!?/br> 科斯卡:“……噢?!?/br> 周老頭說:“你要不還是重新去上一遍培訓課吧,這年頭還有文盲?!?/br> 科斯卡努努嘴:“上不上有什么區別,反正打就完事。哦植物是好的,不打?!?/br> 聞奚懶散地眨眼:“那可不一定。碰到攻擊性強的植物,那它們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你留在原地?!?/br> 他語氣玩笑,卻如森冷的毒蛇,嚇得科斯卡一個激靈。 聞奚的腦袋靠著車壁,從后視鏡望見閉眼的陸見深。他應該已經睡著了吧。 “什么樣的植物?”蕭南枝好奇道,“我們好像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東西?!?/br> 聞奚微微一笑,像一個稀松平常的玩笑:“你會看見的,它們在進化?!?/br> “個么年紀不大,鬼話倒是一大堆——”周老頭不屑道,“倒像你說的這樣,人類早滅絕了?!?/br> 科斯卡不干了:“老頭,你怎么說話不吉利??!??!你打我干嘛!” 周老頭的拐杖狠狠敲了一下司機的腦袋:“放尊重點,我可是天問學院的前任校長。黎明組部那些兔崽子都得喊我一聲老師!” “知道了知道了,別瞎吹?!?/br> 聞奚揉揉耳朵,碰了一下圓片耳機。 黑漆漆的平原上逐漸有了光點,螢火蟲停留在小花臺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