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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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都說,李璟將會被冊封太子、繼承皇位。那點錢,就當是賄賂他了吧。 “是《姻緣錯》?!崩钊鹜蝗坏?。 “什么?”李璟問。 “儺舞儺戲啊,”李瑞道,“正演到《姻緣錯》?!?/br> 這是一則講述神女下凡的故事。 神女在凡間偶遇良人,卻遭天神拆散。神女仍不死心,甚至珠胎暗結。天神派去小仙,引逗神女的凡人夫婿惹上惡毒縣令,于是被合家滅族。神女怒而下凡,假扮夫婿,向縣令索命??h令請人驅鬼,神女刺出驚天一劍,震懾縣令,為夫婿報仇。 此時大殿正中的神女正佩戴青面獠牙的面具,持劍與驅魔人搏斗。 鼓聲陣陣越來越響,如雷霆由遠及近,終于“咚”地一聲,大殿正中的“神女”縱身一躍,寶劍刺出,驅魔人倒地。 神女摘掉面具,在萬丈奪目金光中,露出面容。 縣令嚇得跪在地上,昏死過去。 四周觀賞儺舞的宗室朝臣,紛紛驚嘆出聲,起身撫掌。 那是因為起舞的人真的是“神女”,是長公主李嫻雅。 李嫻雅燦然一笑,對著御座上的皇帝和太后施禮。 “謹以此舞,祝我大唐海晏河清、國泰民安?!彼龘P聲道。 “好!”皇帝正逗弄小郡主,此時也撫掌道,“長公主的舞技猶勝往昔,令朕也生出少年豪情來?!?/br> 朝臣附和著笑起來,甚至有人請求皇帝也舞上一曲。立刻有御史起身,彈劾那位官員大不敬。 皇帝笑著擺手,示意大過年的,就別較真了。 歡聲笑語四起,宮中總算有了過年的氣氛?;实凵踔两o六皇子李璨賜了一道菜,希望他病體早愈。 只有太后面色微白,說自己身體不適,早早離席,回去休息了。 酒過三巡、歌舞結束,皇帝體恤朝臣還需要陪伴家人,便也離席,讓他們各自隨意。 宮燈閃爍,賓客三三兩兩結伴離開,或者興高采烈,復誦今日詩人的新作;或者斂容私語,聊起朝政大事。 “殿下,”兵部尚書宋守節快走兩步,趕上長公主,橫了一眼向她搭訕的清俊詩人,陪她走向宮門,“今日殿下您,是不是,有些過了?” “如何過了?”李嫻雅已經換掉舞衣,披一件深紫色狐毛大氅,看起來雍容華貴卻神色清冷。 摘掉神女的面具,她是大唐地位尊貴的長公主。 “我看太后的面色,不太好啊?!彼问毓澝虼降?。 皇帝并非嫡生,先皇太后殯天后,皇帝尊他和長公主的生母為皇太后。 皇太后深居簡出,從不干涉朝政,只在需要出面的節日,與宗親同樂。 “不好又如何?”李嫻雅冷冷地笑著,看一眼宋守節,“本宮不像宋尚書,那么健忘?!?/br> “我又怎么會忘?”宋守節看看左右,道,“這些年,我唯恐你和舒文過得不好。長公主有什么安排,我都盡力去做。即便是在李琛伏法、嚴家滅族后,殿下說要幫著舒文看顧嚴從錚,我也調人過去了。前幾天是牧辰的忌日,我偷偷在路口燒了紙錢,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br> 李嫻雅快走幾步,又猛然停下,心中翻江倒海般情緒奔涌,卻說不出一句話。 良久,她才道:“舒文有您這樣愛護她的祖父,是她的福氣?!?/br> 聽到“祖父”二字,宋守節頓覺悲痛,他肩膀下垂抑制悲傷,搖頭道:“我一生只犯過一次錯,便是生下外室子。原想著等他在軍中建功立業,再讓他認祖歸宗。哪想到圣上命我代天巡牧,只三個月時間,待我回來,便已翻天覆地、救之不及??杉幢闳绱?,殿下您也別怨恨太后?!?/br> “我怨她有用嗎?”李嫻雅神情灰敗,道,“她畢竟是我的母親,殺牧辰的,另有其人?!?/br> “那人也……”宋守節說到一半,突然鄭重勸道,“那人如今的境況也很差,她剛死了長子,正是悲慟之時,也算上天對她的懲罰?!?/br> “她還有次子,”李嫻雅木然道,“她的次子,要做太子了?!?/br> 聽到這句話,宋守節頓時如遭雷擊立在原地,不知該怎么勸。 “長公主殿下,趙王不見得會做太子!”他急急道。 “我不在乎了,”李嫻雅眼中淚珠閃動,“十八年前的臘月,李璋帶著柳如意出宮游玩,不知為何,與牧辰打了一架?;屎蟊幼o李璋,竟一夜之間把牧辰的院子夷為平地。七口人,全殺了?!?/br> 全家死絕,她才罷休。 一國皇后,想殺平民,太容易了。長公主的事只有太后知道,皇后那時不知道她殺的人是誰。 事后皇后竭力掩蓋了這件事,偶爾有人議論什么,也已不是真相。 宋守節抬頭看天,沒有月亮。 他緊緊閉上眼,道:“皇后其實……” “皇后其實最該死,”李嫻雅道,“但是有一種滋味,比死還難受?!?/br> 那是所有的愿望都成空,愛的人全死去,只剩下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忍受長夜寂寞,讓前半生的跋扈,釀出后半生的苦果。 “殿下別胡來?!彼问毓澾€想再說,宮門已經到了。 李嫻雅對宋守節點頭,轉身離去時,她道:“后來本宮才知道,在這大唐,手無寸鐵尚可茍活。手無權勢,寸步難行?!?/br> 如果她有權勢,當初便不必跪在母妃宮外,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