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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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羨魚有些懷疑,馮劫藏在身后的手里,握著木棍。 時間緊迫,可他說了許多廢話,最重要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武候長,”分別在即,葉柔轉過身,突然問,“你年紀不小了吧?怎么沒有娶妻呢?” “我……”白羨魚眼神躲閃。 “你認識陳祭酒家的小姐嗎?”葉柔含笑道,“前些日子她跟我聊起,說她對你……” “柔姐!”白羨魚打斷葉柔的話,快速道,“我不喜歡什么陳祭酒家的小姐,我也不喜歡鄭太保家那個,不喜歡太常卿的孫女,不喜歡那些人說的任何親事,不喜歡這世上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br> 他身姿筆直地站著,沒有穿大氅,紅黑相間的武候服緊貼在健碩的身體上,流動著熱氣騰騰的氣息。 長安城肆意自在、囂張跋扈的武候長,此時神情鄭重,像站在大興善寺的香燭前,虔誠地等待神的垂憐。 然后他看到葉柔怔住了,許久,才在唇角散開一絲笑。 那笑容淺得很,像蜻蜓觸碰平靜的湖面。 “武候長,”葉柔掩唇道,“你比我小啊?!?/br> 這孩子,怎么什么都說。 然而白羨魚沒有停,他自顧自說下去。 “柔姐你今日夸了我好多,但我知道,我不配。一開始我做武候長,是家里不舍得我去軍中賣命,所以混日子。后來楚王妃打了我一頓,慢慢地,我才生出好好做事的心。再后來,我投在太子門下,一心要為他做事,還曾經背叛過楚王妃。今日之舉,只不過是良心未泯,寧肯死了,不想再錯罷了?!?/br> 他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見馮劫慢慢走過來,更加著急,道:“我對柔姐,一開始是喜歡吃你做的飯,炸的桃酥,后來是喜歡你落淚時的樣子,生出要保護的心。再后來,是傾慕你變了好多,從只能落淚,到從容應對,出入大理寺,保護家人。柔姐……” 白羨魚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最后道:“給我一個機會,行嗎?” 像是“轟”地一聲,在她面前點燃了一堆篝火。撲面而來的熱氣驚呆了葉柔,半晌,她才怔怔道:“可,可是,我比你大,我嫁過人啊?!?/br> “柔姐你這句話,”白羨魚道,“不算拒絕?!?/br> “不不,”葉柔臉色微紅道,“我的意思就是拒絕?!?/br> “我不在乎你比我大,你嫁過人,”白羨魚道,“我生得晚,不是我的錯;我先前不認得你,也不是我的錯;我沒能趕在最早的時候,娶你過門,更不是我的錯。所以柔姐你別怨我,我以后,不會再遲,不會再晚了?!?/br> 葉柔退后一步,心中慌亂如麻。 她沒有回答,轉過身,越過馮劫,徑直向前走去。走了十多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白羨魚仍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眼神堅定。 她錯過一次,不敢再錯??蔀楹稳缃?,連步伐都亂了呢? 夜色中,葉柔像一朵在枝頭亂顫的白色玉蘭。 白色的布帛裹了好幾層,血不再流,但六皇子李璨的手顫抖得厲害。 他抬起左手,把右臂緊緊按住。 “六皇子殿下,您這是太冷了?!庇t取來厚厚的絨毯,李璨向后躲了躲,道:“不必?!?/br> 林奉御去照顧圣上了。 李璨覺得,這個御醫的眼神,有意無意,落在了他的小腹下。 關于他的事,是不是已經傳開了? 雖然葉嬌打斷了太子,沒讓他把話說完。 但是,無數人會猜測,會想象,會把他和胡嫣兒聯系在一起。 而他們之間,有的只是骯臟。 而如今,他的手斷了,姓名臟了,再沒有什么,再不能撐一把折傘,干干凈凈,站在日光下。 “圣上下旨了嗎?”李璨抬眼詢問。 “下了,”御醫道,“太子愧對百姓,自盡受死,以公侯之禮安葬。褫奪太子妃位分,準其帶世子搬離東宮,住回晉王府。圣上夸贊今日在朱雀大道阻止太子的朝臣,說他們忠勇賢德。而太子一黨,或伏誅,或獲罪,圣上身體抱恙,許多事,只能慢慢做了?!?/br> “楚王呢?”李璨面露關切。 “葉羲回來了,”御醫道,“帶他去九嵕山治病。但對外,只說是去拜祭先祖?!?/br> 李璨松了口氣,道:“那么楚王妃,大約也跟著去了?!?/br> 風起云涌巨浪滔天后,一切終于歸于平靜。 太子死了,他死在癲狂和背叛中。 但是李璨始終還記得,八歲的那個雨夜,李璋站在麗影殿外,目光關切的樣子。 那個少年,也曾經給過他幫助和保護,對他說:“別怕?!?/br> 李璨只覺得五臟六腑如同被人捏碎,抬手想撓,發覺已沒了右手??伤髅鞲杏X,斷掉的手又疼又癢,想撓一撓。 “有酒嗎?”李璨眼中如琉璃碎裂,沒有歡喜,只有濃重的悲涼。 “殿下不宜飲酒啊?!庇t阻止道。 “拿酒來?!崩铊厕D過頭,眼中有淚水落下。 同樣在哭的,還有大唐的皇帝陛下。 他手中握著太子的墨玉環,輕輕念著他的名字。 “璋兒,璋,‘濟濟辟王,左右奉璋’?!?/br> 璋是帝王祭祀上天時,雙手捧著的半圭形玉器。這個名字尊貴厚重,承托著皇室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