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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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得越來越厲害,雖然沒有出聲,卻涕淚橫流模糊了視線。 他看向旁邊監牢里的父親,意思是說,自己不能丟下父親,一個人逃跑。 再看看遠處的守衛,意思是說害怕被人發現,連累舅舅,連累看守。 他的猶豫讓嚴從錚急躁生氣,他啞著喉嚨,再次道:“走!” 這一次發出了聲音,遠處傳來獄卒起身的動靜。 “什么人?”獄卒厲聲喝問,快步靠近。 “快走!”嚴從錚再次探下身子,可窄小的窗子卡住了他的肩膀。他拼命向下伸長胳膊,忽然感覺身后有人拉住了他。 下意識地,嚴從錚猛然回頭,同時刺出了手中的匕首。 匕首去勢兇猛,擊退敵人,他已經翻身而起,要拼命廝打,身子卻驟然僵住。 月光下站著一個人。 身材高挑瘦削、玄衣如墨,頭發高高束起,臉隱沒在暗處,只露出一雙銳利清冷的眼睛。 這人的目光從來是冷的、疏離的,甚至對嚴從錚帶著敵意??山袢?,他的目光中竟有一絲關切。 李策。 嚴從錚如遭雷擊,身體震顫。 他怎么來了?是林鏡告訴他自己跑了?他來阻止自己劫獄嗎? “你快走!”嚴從錚壓低聲音說道。 李策沒有言語,只是向他伸出手,像嚴從錚向李北辰伸出手那樣,帶著關切和擔憂,低聲道:“走?!?/br> “我要……”嚴從錚開口。 “你要救李北辰,我知道?!崩畈叩?,“你信我,今日不光你想救他?!?/br> 嚴從錚面露狐疑,上前一步,搖頭道:“這件事你不要管,葉嬌也不要管,這是我自己的事?!?/br> 他的情緒中有害怕對方被連累的擔憂,還有面對心上人的丈夫,那種突如其來的固執和慍惱。 李策握住了嚴從錚的手腕。 或許是身體羸弱的緣故,李策的力度并不大??伤皇禽p輕一握,卻仿佛帶著不容人抗拒的力量,讓嚴從錚跟著他挪了一步。 “從他們把火箭射入嚴府時,”李策道,“這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br> 皇帝知道葉嬌的人在看著嚴府,嚴從錚如果跑了,就跟楚王府脫不了干系。 “劫囚是更大的罪過?!眹缽腻P急道。 李策已把他拉到遠處高墻下,站在漆黑的陰影中,涼聲道:“所以這更大的罪過,讓別人來做?!?/br> “可——”嚴從錚疑惑地開口,與此同時,“轟”地一聲巨響,地面巨震,遠處的天牢騰起一股土塵,土塵散去后,有一處燃起火焰。 天牢內外頓時亂作一團。 “墻塌了!墻塌了!” “走水了!走水了!” “有人逃出來了,快抓人!” …… 獄吏和守衛忙成一團,果然有人從塌落的缺口向外逃去。 “怎么回事?”嚴從錚扭頭看向李策,震驚道。 “快走!”李策向外走去,嚴從錚猶豫片刻,也跟著他。不知為何,遠處忙亂嘈雜,李策卻能找出一條安靜的道路,并且有人給他們留了門。 從容前行,如同有人清道。 嚴從錚心神震動。 他是偷溜進來的,可李策竟能光明正大帶他走出去。 從什么時候起,這個不起眼的楚王,竟把大理寺收入麾下? 他們剛到門外,找到躲避之處,便聽到雜亂的馬蹄聲向長街聚集,有人高舉火把,大喝道:“大理寺有令!抓囚徒!反抗者就地格殺!” 也有人從天牢沖出來,急急地稟報。 “魏王跑了,李北辰不知所蹤!” “是誰劫獄?”前來支援的兵丁詢問。 遠遠地,嚴從錚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剛才那個是栽贓,不過現在是你劫獄了?!崩畈叩?,同時囑咐嚴從錚,“蒙上臉,北院墻外有馬,你找到李北辰,必有人追擊,到曲江池去,別的就看天意?!?/br> “曲江池?”嚴從錚問。 “葉嬌在那里?!崩畈叩?,“如果你相信她,就到那里去?!彼p輕咳嗽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散淡的笑,“我要去吃酒了,恕不奉陪?!?/br> 天牢大開,數百囚徒沖出去,在拼死一搏和原地等死中選擇了前者。 吵鬧的聲音響徹半條街,在略微安靜的某處,宰相之子傅明燭仰頭喝下一壺水。 他的喉嚨很干、嗓子沙啞,必須不斷喝水,才能正常說話。 “嚴從錚得手了嗎?”抹干唇角的水漬,他問道。 “那孩子混在人群中,”部下道,“咱們的人故意放水,沒追那么急。他只要眼睛不瞎,就能找到?!?/br> 這名部下三十來歲,國字臉,穿著大理寺獄卒的衣服,那衣服不太合身,有些寬大。他說話時總垂著頭,似乎在躲閃別人的審視。 “太不容易了?!备得鳡T嘆了口氣,對那部下道,“今日咱們放火讓他有機會逃命,眼見他翻進天牢,竟然沒有得手。那斷袖說得對,還得炸開個口子幫幫他?!?/br> “斷袖?”部下蹙眉不解。 傅明燭攬住部下的肩膀,向外走去:“六皇子是個斷袖,你不知道嗎?就是他舉薦的你,說你是藏在兵部的魯氏余孽,必能為我所用?!?/br> 那部下臉色僵硬,站住腳,道:“傅公子……” 傅明燭坦然道:“咱們動用了火藥,總得給圣上一個交代吧。嚴從錚可沒有火藥。圣上查一查,就知道是你幫的忙,炸完天牢,畏罪自殺。事情就說得過去,也能把我們撇干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