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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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帝心難測 皇帝的口諭,洋洋灑灑數十字之多。 傳旨太監在屋內面南而立,李琛支撐著跪地聽命,太監聲音沙啞又凌厲,每一句,都如同敲在他心上。 “朕嘗聞晏子諫齊侯,言曰:‘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拮缘腔詠?,夙興夜寐,以孝悌教化萬民,恐負先帝囑托,萬死難辭其咎。今皇二子李璋、四子李琛,薄情寡義、苛待兄弟,不足以為兄、不足以為長。朕念二人初犯,只罰抄《禮經》百遍,以儆效尤。若有再犯,同李瓏處?!?/br> 同李瓏處,是說像處置李瓏那樣,處置你們。 肅王李瓏,被皇帝褫奪爵位,終生幽禁。 短短幾句,仿佛帝駕親臨。雷霆之怒,劈入魂魄,讓人心神顫栗、渾身酥麻。 想要去皇后處討說法的嚴霜序神情惶恐,幾乎癱在地上。而魏王李琛還好些,他沉沉叩頭,謝圣上恩典。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傳旨內侍甚至連茶水都沒有喝,便冷臉離去了。 府醫扶李琛起身,李琛去拉嚴霜序,低聲道:“起來,別讓人看笑話?!?/br> 嚴霜序怯怯地起身,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圣上從來沒有生過這么大氣,殿下到底做了什么?為什么圣上說殿下不足以為兄?” 不足以為兄的意思是,不配為人兄長。 嚴霜序的語氣里,夾雜著些許質疑。 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的。 她崇拜李琛,愛慕李琛,從不質疑李琛的決定。 李琛像幾截被砍斷的木頭,毫無生機地癱在床上,胸肺間的怒火被這道口諭潑滅,只覺得心灰意冷。 “別問了?!彼]上眼睛,“讓我歇歇?!?/br> 歇一歇,養好身子,才能從長計議。 這道口諭也會送往晉王府。這一回,是他和晉王兩敗俱傷,倒讓李策撿了便宜。 因為什么? 因為他有葉嬌嗎? 李琛只是閉著眼,睡不著,每時每刻,都在煎熬。 相比李琛,李璋接到口諭,倒是鎮定從容。 恰巧白羨魚也在這里,內侍傳旨時他避進屏風內,待內侍走后,他感慨道:“這么長,怎么記住的?” “是高福教得好?!崩铊凹绨蛴袀?,跪坐窗前,卻依然肩背挺直,示意白羨魚也坐下。 他小心翼翼地跪坐道:“圣上似乎動了大怒,殿下怎么看?” 李璋看一眼有些昏暗的燈光,立刻有內侍換來更明亮的燈盞。他就坐在燈盞前,俊朗的五官露出臨危不懼的沉勇,緩聲道:“說明圣上大抵猜到了圜丘的事,但圣上不追究,只小懲大誡?!?/br> “知道了?”白羨魚險些跳起來,卻在李璋沉靜如水的視線里,僵硬地坐回去。 他頭皮發麻搓動手指,向窗外看看,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自己。 “怎么知道的?卑職口風很緊,那些木頭燒完了,卑職……” “葉嬌去過宮里了,”李璋打斷他的絮叨,“葉嬌打本王,又在宮里打一頓李琛。圣上沒有責怪她,還把合符送給李策。所以我想,圣上是猜到了挑檐倒塌跟我們兩個有關?!?/br> 李璋看一眼心驚膽戰的白羨魚,蹙眉道:“你怕什么?這是好事?!?/br> “好事……嗎?”白羨魚撓撓頭,動作拘謹。 “好事?!崩铊暗?,“不必再擔憂葉嬌舉告了,這件事已經揭過,誰都不會再提?!?/br> 圣上恩賜合符,有安撫之意。 既已安撫,只要是聰明些的人,就不會再揪著這件事不放。 白羨魚這才恍然點頭,他起身施禮道:“那便請殿下安心養傷,卑職隨時聽候差遣?!?/br> 李璋很滿意地點頭,白羨魚向外走去,將要掀起門簾時,李璋忽然又喚他:“白隊長,”李璋的語氣有些奇怪,“葉嬌,好對付嗎?” 白羨魚的心里緊了緊。 他轉過身,仔細想好措辭,才回答道:“殿下不必對付她,她要嫁給楚王,楚王沒有什么力量同殿下抗衡。如今皇子中,只有李琛暫可為敵?!?/br> 李璋抬眼看著白羨魚,狹長的眼睛中涌入蠟燭的光線,變幻莫測。 似乎過了很久,他的唇角才微微揚起,抬手碰了碰肩膀的傷口,點頭道:“你說的很對?!?/br> 白羨魚似乎松了一口氣,將要離開時,又找補道:“但殿下若覺得她是敵人,她便也是卑職的敵人?!?/br> “你去吧?!崩铊皩Π琢w魚柔和地笑笑,囑咐道,“天色已晚?!?/br> 天色已晚,但白羨魚家里是沒有晚飯的。 他的母親信佛吃齋,過午不食,過了午后,家里一般就不開火了。 以前白羨魚喜歡在安國公府蹭飯,他總是等著葉嬌下衙后一起回去,吃過飯再走。 安國公府的飯菜很合他的口味,有時候因為他去,還會再加一道菜。 點心盒里的桃酥,也會多一些。 但是現在—— 現在也不錯,長安城酒樓食肆無數,他一個劍南道大將軍的兒子,還吃不起嗎? 白羨魚隨便拐進一家,找了個干凈的桌子坐下,猛一抬頭,忽然怔住。 隔著一個桌案,坐著他的上司,京兆府尹劉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