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充滿郁結，眼中含著絲絲縷縷的內疚和歉意。仿佛做出惡事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自己。

    淑妃悲泣跪地，哭道：“求圣上賜李瓏死罪，好告慰死去的亡靈?！?/br>
    皇帝沒有去攙扶淑妃。

    他緩緩起身，動作慢得像是身上捆著石頭。

    “他是朕的第一個孩子，”皇帝聲音蒼涼道，“朕不忍心?！?/br>
    皇帝說著向外走去，內侍總管高福扶著他，步履沉重。

    從后宮到議事的紫宸殿，皇帝沒有乘坐轎輦，就這么走回去。

    高福沒話找話說，似乎突然變成了話癆。

    “圣上這步子，比九皇子還要虛弱了?！?/br>
    快想起你還有別的兒子。

    “也不知道九皇子身子如何了，聽說啊，葉家那姑娘，每日都去照料?！?/br>
    快想起葉嬌。

    快想起您還有這個樂子。

    高福充滿期待地看向皇帝，果然，皇帝眉頭略微展開，道：“這次，多虧有她?！?/br>
    “要不……”高福試探道，“奴婢安排葉小姐進宮？”

    ……

    注：太監也自稱奴婢哈。

    第43章 聘禮多多

    大皇子的事已塵埃落定。

    于公，葉嬌誤打誤撞救下朝廷重臣，該賞；于私，安國公府被先陳王牽連至今，朝廷也該出面安撫。

    畢竟若不是大皇子李瓏，十二年前先陳王就不會謀反，葉嬌的父親也不會出走修道，這些年，他們也不至于門庭冷落受盡白眼。

    皇帝心情煩躁，而葉嬌那姑娘，總能給他帶來樂趣。

    但是皇帝搖頭道：“既然她在照顧小九，那就等小九身體好些，召他們進宮，一起賞賜吧?！?/br>
    高福點頭稱是。

    大明宮宮殿巍峨、氣勢雄渾，他們漫步其中，聽秋風吹過琉璃瓦，衣袂翻飛。

    服侍的宮人遠遠跟在后面，護衛皇帝的近衛軍也跟在后面，儀仗雖然簡單，但也華蓋高舉、雀扇低擎。

    這位大唐的君王目色疏朗，眼中的沉重漸漸散去，忽然轉過頭，看向西北方向。

    “也不知道李璋到哪里了?！?/br>
    還好，他有很多孩子。

    一個不成器，只要別的能為朝廷分憂，也便釋懷一些。

    高福垂首回答道：“晉王殿下雷厲風行，想必已經到達沙州?！?/br>
    “雷厲風行，”皇帝細細咂摸著這句話，面色和緩道，“他還很細心。老五那里的護衛，是他代為訓練的吧。若不然也不會那么好用?！?/br>
    皇帝知道李璟是什么性子。讓他訓練護衛，恐怕都要訓練成膽小鬼。

    李璋和李璟一母所生，畢竟親近些。能想著照顧弟弟，也算他這個哥哥心念手足之情。

    這就好，皇帝已至不惑之年，不想看到兄弟鬩墻、骨rou相殘的禍事。

    高福跟著夸獎道：“那這次的事，晉王也算是出力了?！?/br>
    皇帝負手而立，想起了他的親meimei，便道：“甘州地動，原本朕讓駙馬舒子昌跟隨戶部前去賑災，但朕聽說舒子昌摔下了馬。你過會兒傳朕口諭，讓太醫親自去瞧瞧，務必醫治妥當?！?/br>
    駙馬舒子昌，是長公主的夫婿。雖然在朝中沒有實職，但也深得皇帝信任。

    高福應聲，等皇帝到達紫宸殿，便親自帶著太醫前往長公主府，看望駙馬。

    舒子昌不足四十，是當年科舉的探花郎，清俊貌美。如今已至中年，卻仍然身形矯健、俊逸無雙。

    這一次摔下馬，舒子昌小腿骨折，但好在性命無礙。

    他勉強下床，要叩謝皇帝垂問病情之恩。但高福讓他躺回去，好生養著。

    舒子昌自責地謝罪：“未能完成圣命，本宮愧疚難安?！?/br>
    “駙馬爺放寬心，”高福安慰他道，“圣上只關心駙馬爺的身體，并且讓奴婢帶話，說他等著您好些了，到紫宸殿陪他下棋?！?/br>
    舒子昌感動得涕淚漣漣，低頭謝恩。

    高福出門時，碰到趙王李璟來送人參。

    他掀起籮筐給高?？?，樂滋滋地道：“怎么樣？今年新挖的長白山參，價值連城?！?/br>
    高福拿起一支，贊道：“趙王殿下好闊氣，宮里的人參都沒有這么大?！?/br>
    “哈哈，”李璟一副得了便宜的樣子，“不是本王闊氣，是小九傍上豪門了?！?/br>
    他暗自思忖，若不是李策貴為皇子，入贅或者當面首也不錯。畢竟這一輩子的人參，都有人管飽了。

    人參是丫頭水雯送到趙王府的。

    她敲開跨院的門，把一大袋人參放下，恭敬道：“小姐讓奴送來這個?！?/br>
    李策正在同李璟下棋，聞言走出來詢問。

    “你們小姐呢？怎么她不來？”

    水雯支支吾吾，因為不擅長說謊，又不能說出實情，只好道：“我們家小姐尚未出閣，不方便在外走動?！?/br>
    李璟當然嗤之以鼻。

    他搖頭道：“不方便外出走動，那昨日拿劍嚇唬我的，是鬼嗎？”

    水雯沒有解釋，只鄭重施禮，便轉身離去。

    棋是下不成了。

    李策借故說身上冷，坐在走廊里曬太陽。

    李璟也沒閑著。

    他認真把人參分類，最大的幾支留給自己，中等品質的送往長公主府，最差的給李策吃。

    分完帶上人參要離去，被李策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