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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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已經很晚了,站在月壇南街上,看遠處的玉淵潭公園。 這座城市還是如大學時那般,沉淀著歷史的厚重,京城的貴氣。 但凡從政的人總是渴望來到這里,這便是古時那么多人向往的廟堂所在。 而他呢? 未及而立之年,遵從父母之命,來到這里,為了父母的仕途,高攀了另一個人。 然后,他的母親勒令他愛的人,不準高攀。 人的雙重標準,有時候真可謂諷刺。 許晏清拿出手機,搓了搓凍僵的手,打電話給潘毅駿問,“那個,她最近好嗎?” 潘毅駿問,“誰,陳鳴?” 許晏清一句臟話鯁在喉嚨里。 潘毅駿感受到好友的隱忍,反應了一下才知道他問的是誰,便道,“那啥,你知道,我沒有再問了,你上次回來的時候不是問過他們區里的領導嗎?” 許晏清嗯了一聲道,“如果她再像當年那樣來找你……至少,告訴我一聲?!?/br> 潘毅駿聽后愣了一晌,又嘆了口氣。 心道這又是何必呢,你倆都各自結婚了,難道還有什么可能嗎? 為什么還不肯死心呢? 許晏清過了會兒又道,“明年三月可能先去一次揚州,然后順道回滬看看幾個項目,你在的吧?” 潘毅駿道,“你來我還敢不在?我們老葉必須把我留著陪你啊。還是你要點陳鳴陪你?” 許晏清終于沒忍住,送了一個滾字給他。 潘毅駿撫額想,這位好友真是難伺候。 到底被他這么插科打諢,心情好了些許。 許晏清又與他說了幾句閑話才掛。 不遠處一個男孩子圍著一條明顯與他一身裝扮不太搭調的圍巾,卻搓了手,呵暖了。 然后把他面前嬌小的女孩子的手捂進了手心里,揣到了胸口。 多像當年的他們。 許晏清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可能是對著電腦看多了。 他揉了揉眼睛,韓韻發了消息來:周日下午,3點,外公家,你先來接我。 回了個好字,收了手機。 男孩不知道說了什么,女孩假裝生氣了。 男孩追在身后,抱住了女孩,湊在她耳邊哄她。 女孩先是板著臉,過了一會兒,男孩故意去親她的耳垂,女孩兒笑了。 仿佛,他們當年。 那時候的時光多么快樂而美好,他望著天邊蒙著一層紗衣似的月亮,被風迷了眼,嘴邊卻帶著微微的笑意。 韓韻曾說,她最愛看他這般笑,也最恨他這般笑。 因為他所有的愛和深情,全都給了那個在她眼里毫不起眼的普通女人。 韓韻出身尊貴,家境優渥,留學生畢業,年輕輕就得家中照拂,地位、財富、名望都唾手可得。 卻從來不懂,每一個她所不屑一顧的人,也許都是別人夢里相憶,又不敢相見的人。 甚至,她連婚姻都只懂得巧取豪奪,逼他低頭,又怎會為別人考量,明白枕邊人的尊嚴和愛情? 百年修得共枕眠。 他前世,真是修了個寂寞。 周五,許晏清處理完了所有公務,韓韻再度發來消息,讓他周六晚上回郊區別墅的家一趟。 周日下午,要一起發車,去見她家那位高堂上的大人物。 許晏清下班回到家,才發現出門前忘記開一些窗了。 暖氣十分熱,走了一圈全身都出了汗,回到公寓,卻只有更熱。 干脆脫了衣服洗澡,洗完出來才發現又忘記拿替換衣服了。 毛巾昨天也洗了,結果還在洗衣機里沒有晾干。 忽然想起當年他們同居,夏瑾嫻讓他晾衣服,而他每次都看書看忘了,然后夏瑾嫻會默默的自己去做,去收拾。 后來,他越來越忙,偶爾在家,看書還能看忘了,而她從不會抱怨,只是默默地做完。 哪兒還能恨得起來呢? 這么多年,許晏清只是后悔,為何那次她說了放手,他便信以為真,便以為,兩個那么深愛過的人,可以忘了彼此,同別人,度余生。 分手時刻,說了什么,他已經不記得了,好像是一段漫長的沉默。 把一生所有的熱情和愛戀都給了她,卻又要說不愛她,說不想她,那終究是自欺欺人。 吹干頭發,連浴巾都沒有,若是她在,只要叫一聲,她一定會幫他拿一條洗干凈的浴巾來給他。 而與韓韻的八年婚姻里,除了她偶爾心血來潮做一些難以下咽的食物,讓他半夜被送急診以外。 從來沒有哪個夜晚,會在房里給他留一盞燈。 換了睡衣,晾了洗衣機里已經半干的衣物,然后把今天的衣服都扔進洗衣機。 以前,他算是比較愛干凈的了,但還是不及她。 她很溫柔,真是再好不過的賢妻的人選了,如今,卻成了別人的妻子。 許晏清揉了揉眉心,隨手拿了一本書,是周汝昌先生的《紅樓夢新證》。 曾經她半夜睡不著的時候,拿著《紅樓夢》看哭。 于是為了哄她,他扔了一本李宗吾的《厚黑學》,覺得這樣能夠讓她不要太敏感細膩。 她前五頁看了三天,然后每天都靠這本書入睡。 想到這里,忍不住就笑了。 洗衣機響了許久,許晏清才發現蓋子沒蓋好,白等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