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像野獸窺視獵物一樣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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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的卡波利州被黃昏籠罩。 汽車從荒無人煙的公路上掠過,溫枝在發動機的細微轟鳴聲中昏昏欲睡。 后座上的路德一只手捏著啤酒罐,皺著眉盯著嶄新的購物袋,在蘭斯伸手推他時才解釋道:“那個老板,有點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br> “好吧,成天只知道賽車的大少爺,你覺得你能在什么地方見過他?” 蘭斯翻了個浮夸的白眼:“奧威斯的賽車場?一個鄉下窮鬼,就算去做侍應生也沒有人會要他?!?/br> 路德的愛好和他暴躁的性格十分匹配,看起來很會玩的男生其實永遠只在學校,家和賽車場之間三點一線。 打著方向盤過彎的羅伊聞言笑出了聲,溫枝腦袋靠在車窗上,心里突然有些不大舒服。 只是拒絕向未成年兜售酒水的陌生老板,因為居住和生長在較為偏僻的卡波利州鄉下小鎮,就好像成了一群男高中生調侃的“下等鄉下人”。 那么她呢? 不算富裕的亞裔轉學生,除了還算拿得出手的成績外,孤僻又好欺負的不討喜性格,還因為愚蠢破壞了這群男生的探險計劃。 那些溫和熱情的態度,到底是發自內心的,還是像逗弄一條落魄小狗一樣的惡意愚弄? 溫枝忍不住偷偷從后視鏡里觀察坐在后排的男生們。 本來還算寬敞的后排空間,因為四個牛高馬大的男高中生顯得格外擁擠,路德和克里斯靠著兩邊的窗戶,唐納修面無表情挨著克里斯。 最不方便的蘭斯干脆抱著手,直接擠在了路德和唐納修之間,不顧路德滿臉不爽,故意后仰,大半個身體壓在黑著臉的男生身上。 互相推搡打鬧的氛圍,讓他們看起來儼然是一群純然無害的男高中生。 心里松了口氣似的,溫枝垂下眸子,纖長細密的睫毛覆蓋瞳孔——也許是有錢富二代的通病吧,在危機四伏的恐怖片里,算是容易作死的性格,但對比起窮兇極惡的殺人魔,實在算不上什么。 她沒注意到,原本嘻嘻哈哈的蘭斯突然扯著唇,從后視鏡中飛快瞥了她一眼。 …… “不是說只有20分鐘的路程了嗎?” 路德把手機舉出窗外晃了晃,低聲咒罵道:“什么破信號?” “導航也用不了,大致方向肯定沒錯,找找路牌吧,之前有不少人都在這邊露營過?!绷_伊調試著電臺頻道,單手轉動方向盤,電臺里傳出信號不良導致的電流刺啦聲響。 “卡波利州……上周……意外死亡……” 溫枝在聽到關鍵詞時猛地睜大了眼睛,新聞電臺的主持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她的耳中:“三名高中生……莫爾湖……意外墜湖溺亡……” 溫枝對卡波利州一無所知,刺耳的電流聲里的死亡報道為這趟旅途籠罩上灰色陰影,像是美恐血腥片的典型開頭,一群年輕人忽視電臺里的不詳預兆,由此踏上了通往地獄的不歸途。 焦慮不安像密密麻麻的藤網纏繞住她的心臟。 羅伊看她臉色發白,關掉電臺溫聲安慰道:“別害怕,莫爾湖和塔湖距離很遠,況且我們水性都很好,唐納修還是青少年自由泳冠軍?!?/br> 溫枝勉強擠出笑容,嘴角酒窩深陷,羅伊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抽動,將目光轉向道路前方。 又沿著公路行駛了十來分鐘,一行人發現了路邊不遠處被樹枝隱匿的路牌,通往塔湖方向的指示牌上磨損嚴重。 汽車在路牌邊停下時,他們才注意到這里竟然還有個老式加油站。 路德記得手機還有信號之前,谷歌地圖上顯示這片區域方圓三十英里內有且只有一個加油站,他們在半個小時前已經遇到了。 “加油樁竟然還能用,地圖上沒有這個加油站的信息,我還以為已經廢棄了?!?/br> 羅伊找到了角落里臟兮兮的公共廁所,門口的墻面上布滿陳年污垢,但并沒有太大異味。 路德看著他走進去滿臉嫌惡:“這種地方你也能尿得出來?” 羅伊沖他豎了個中指,“在進入塔湖后,你唯一體面的撒尿方式是在湖里游泳的時候?!?/br> 加油站被半人高的雜草遮掩,但入口處明顯有車輛輪胎壓出的痕跡。 荒郊野外不被地圖收錄的老舊加油站看起來還有人在使用,溫枝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好像從進入副本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一直提心吊膽,精神高度緊張,這種狀態很不好,像繃緊的弓弦總有斷掉的那一刻。 她忽然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心臟跳動加速,仿佛隨時要從胸口蹦出來。 【下車?!?/br> 【把水拿上?!?/br> 冷淡的機械電子音,意外平息溫枝涌動的情緒。 她幾乎算得上是松了一口氣似的,拿上自己的礦泉水下了車,站在稍微遠離雜草堆的地方。 帶著泥土和嫩草氣息的新鮮空氣涌入鼻腔,并不涼爽的風吹過時,溫枝忽然整個人都平靜下來。 這只是一個游戲而已。 她這樣告訴自己,游戲里的死亡不代表真正的死亡,新手副本甚至連基礎的任務都沒有,她只需要扮演炮灰角色走完劇情,沒必要因此過度恐懼。 【系統,謝謝你……】 短暫的安靜后,系統平靜的聲音再次出現:【我的編號是3073?!?/br> 溫枝抿了一口水,巴掌大小的一張臉上露出柔軟笑容,臉頰兩側的酒窩小巧可愛,她正絞盡腦汁想找到話題再和3073說些話,忽然整個人脊骨一顫。 風吹的四周半人高的草叢嘩嘩作響。 溫枝突然聽到咔嚓的響聲,緩慢的,不間斷的,越來越近,像鞋底踩在草叢里的聲音。 她不受控制的將目光移向右手邊不遠處的草叢,茂盛雜草間看不出異樣身影。 但她曾經無數次經歷過,那種熟悉的,黏膩的,隱藏在陰暗角落里的窺探視線,讓她下意識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有人藏在草叢里。 像野獸窺視獵物一樣,注視著她。 仿佛有粗重的喘息聲從草叢里傳來,溫枝捏緊了手里的瓶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挪動腳步時,會不會有怪物從草叢里沖出來。 這種恐懼感一直維持到唐納修從車上下來,站在了她的身旁。 “在看什么?” 溫枝手指微顫,仿佛瞬間泄力般,手里的瓶子掉在了腳邊。 她嘗試描述自己剛才的感覺,又擔心男生會覺得她矯情。 好在唐納修什么都沒說,只是走過去撥開了雜草,里面什么都沒有。 汽車朝著指示牌上的方向行駛。 草叢里再次響起沙沙的聲音。 一雙沾滿污漬和草屑的黑色馬丁靴踩在溫枝剛才站過的地方。 寬大手掌撿起地面掉落的水瓶輕松擰開,男人輕輕嗅了嗅,干裂的嘴唇裂開怪異弧度,他伸出舌頭,在瓶口邊緣緩慢舔舐了一圈。 釘在路牌上的鐵片被暴力卸下,露出下面原本的文字。 上面寫著——“莫爾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