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他知道溫德爾一開始無比清醒,但在夜里的某個時間點上,突然在極短的時間內失去自主意識, 不受控制地陷入睡眠。 藥起效了。 卡約斯驟然睜開眼,看向溫德爾的位置。 雄蟲的側臉輪廓精致優美,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皮膚上, 罩上一層淡淡的皎潔光暈。 卡約斯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這平靜美好的畫面, 卻因為溫德爾的話變得更像是一個充滿未知的疑問。 溫德爾好像對恢復記憶感到非常擔心,把失憶前的自己描述成了一只極其恐怖可怕的雄蟲。 他的情緒對卡約斯造成了影響,讓雌蟲也感到隱約的憂慮。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注視著溫德爾睡顏的時間久了, 卡約斯也恍然從這張漂亮的臉上看出一些令他感到陌生的痕跡。 不過,這是溫德爾,什么都不會改變這一點。 只要知道這一點,其他的都無所謂。 卡約斯不希望陌生感繼續蔓延,于是轉移視線,閉上眼睛。 他聽著耳邊無比熟悉的呼吸節奏,在清醒中度過整個夜晚, 等待著日光填滿整個房間的時刻到來。 …… 在感受到第一縷光線照射進房間的時候,卡約斯馬上離開床上溫德爾身邊的位置,安靜地守在一個雄蟲睜眼時無法第一時間看到的位置。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 也許潛意識里, 他認為恢復記憶后的溫德爾會不再想讓他呆在身邊。 盡管以前的溫德爾極力想讓他擺脫這種想法, 但被虐待的、拼盡全力也得不到半點想要的關注的童年記憶還是像幽靈一樣纏繞著卡約斯。只有和溫德爾在一起的時候, 他才能獲得片刻寧靜。 就是在這個時候, 卡約斯意識到,溫德爾的憂慮是真的。 無論恢復記憶后的他提出怎樣的要求, 卡約斯都會拼盡全力為他滿足,只為了讓溫德爾繼續留在他身邊。 在意識到溫德爾呼吸節奏改變的一瞬間,卡約斯屏住呼吸,緊張地攥起拳頭,關節發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溫德爾所在的位置。 溫德爾的頭向他的方向微微偏了偏,顯然在睜眼之前就察覺到卡約斯的存在。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雙淺棕色的眼睛正好直視卡約斯。 卡約斯屏息,與他對視。 ——溫德爾的目光真的改變了。 卡約斯一直認為溫德爾看向他時眼睛中盛滿了溫柔的樣子,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眼睛顏色就是如此溫暖,即使不含任何情緒,也是柔和無害的。 直到此刻,他看到了真正的、具有完整記憶的溫德爾,才恍然意識到,溫德爾看向他時眼里的情緒全部是真實的。 在真正毫無情緒、面無表情的時候,溫德爾的眼睛會摻進一絲冰冷的藍色,漠然、厭倦、情緒抽離,仿佛對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毫無興趣。 在他看向卡約斯的時候,一場風暴在他的眼中凝結,凍結的寒冰覆蓋了瞳孔,在同一時間一齊迸裂破碎。 他收緊下頜,眼神掃過卡約斯的臉,在他的銀色眼睛上多停留了兩秒,然后視線定格在雌蟲后頸的永久標記印記上。 “……” 片刻后,溫德爾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像是再也堅持不住一樣,把自己的額頭埋進掌心,喉嚨里發出懊惱的低吼:“……我都做了什么啊?!?/br> “你指的是什么?”卡約斯僵硬地問,“標記無法撤銷,婚事還未舉行可以撤銷,如果你想終止,我可以和王室說明情況?!?/br> 會非常困難,幾乎是做不到的,但卡約斯更不想看到溫德爾對自己失望,或是用看一個不該發生的錯誤的眼神,看著自己后頸上的標記。 卡約斯的胸腔內感受到了一陣窒息般的痛苦,并不陌生。他知道該如何應對——只要給自己身上添幾道傷口就能得到極大的緩解。 或者,更有效的方法是去找溫德爾,把自己一切不能應對的感情都教給他處理。 但如果這種悶痛就是溫德爾給予的呢?解藥變成毒藥,服下只會加劇痛苦??s斯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的情緒在溫德爾面前從來不加隱藏,銀色的眼睛原原本本地反映出雌蟲此時的迷惘與痛苦。 溫德爾下意識地向前探了探身體,但到一半的時候卻又停滯,縮回原來的姿勢。 “介意讓我自己呆著嗎?”他不帶感情地說,回避著卡約斯的視線。 卡約斯下意識地就要服從他的話,但在最后一秒,他選擇不做任何動作。 被標記的雌蟲會受雄蟲信息素的影響,應允雄蟲的任何要求。但卡約斯無視了雌蟲本能發出的警告,無視了所有被教導要順從雄蟲的建議,頑固地與溫德爾對視,告訴他自己不會去任何地方。 “你說過讓我陪著你?!?/br> 卡約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如此尖銳。 這種語調會觸怒任何一只雄蟲,除了溫德爾。這只雄蟲只是疲憊地閉了閉眼,平靜地反駁:“那是上個夜晚了,我還沒有恢復記憶,說出的話不算數?!?/br> “你就是你,我會聽從你的所有命令?!笨s斯固執地說。 “那不是——算了,我現在命令你離開?!?/br> “這和你之前的命令沖突了?!?/br> “所以呢,你要怎么辦?”溫德爾抬眼,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著卡約斯,讓雌蟲的皮膚感到隱隱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