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艱難地轉動頭顱，四處尋找，想找到洛星洲的身影，然而一轉頭，卻忽然對上了秦默默哭紅的眼。

    “隊長你終于醒了！你睡了很長時間?！眔mega又興奮又悲傷，才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凌野異能使用過度，離開第四區后死靈形態一直不能解除，醫學部愁禿了頭，布朗先生愁白了發，最后和死神搶命，才把alpha的狀態穩定下來。

    凌野動了動喉嚨，感到一陣火燒似的刺痛:“他們呢？哥……洛星洲呢？”

    秦默默的哭聲陡然停住。

    他抬眼看著凌野，對視的瞬間，兩個聰明人好像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凌野呆了呆。

    沒有秦默默預想中的哭喊吵鬧，沒有精神崩潰，也沒有異能失控，然而這種平靜之下，仿佛有什么東西輕輕碎開，如同再也拼不回的碎鏡。

    alpha越平靜，秦默默就越害怕，他感覺隊長身上有什么東西正在迅速流失，最后只剩下四面籠罩，無孔不入的悲傷。

    “隊長……”秦默默不知道該說什么，alpha卻打斷他，盯著枯萎的玫瑰，還有已經看不清字跡的粉色便簽紙。

    “這束路易十四……是誰送我的？”

    第117章 小雛菊

    凜冬依舊，春日未至，里斯市卻迎來了一場意料外的小雨。

    今天是非常特殊的一天，距離邊境危機解除已經過去了近十天，scc的送葬人脫離了生命危險，從昏迷中醒來。

    小雨中，經歷了第四區邊境戰役的特工們身穿純黑禮服，手持白色花束，在里斯城郊的半山坡上拍成幾列，為首的正是scc的指揮官傅嵐。

    龐成周撐著黑傘，沉默著上前，替上司遮住連綿不斷的小雨:“老大，送葬人來了?！?/br>
    傅嵐頓了頓，看向面前一座座新立的墓碑，沉默片刻，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這個時候醒過來也好，不用我再和他復述一遍經過了?！?/br>
    再次向凌野說明洛星洲的死亡，她真的是怕了。

    說話間，兩道人影自大雨中而來，凌野剛剛醒來，行動間還帶著病人的羸弱，秦默默在一旁為他撐著傘，兩個人穿過人群，來到最前方。

    alpha是匆匆忙忙趕來的，還穿著病房那件白襯衫，手里懷抱著一束漂亮的小雛菊，雨水已經打濕了他半邊臉頰，他臉色蒼白，走到傅嵐面前。

    “病房里那束路易十四玫瑰，是不是他送我的?！?/br>
    這是個陳述句。

    傅嵐看著眼前的alpha，一夕之間，對方好像變了很多，她沒有否認:“是?！?/br>
    “你和他有個約定，而你為他保守秘密，你們打算在離開第四區那天告訴我，是不是？”

    凌野的預感一直很準，傅嵐最怕他這種冷靜又智商高的人，有些事不用仔細追究，只需要一點蛛絲馬跡，一點點回想，就能把一切串聯清楚。

    為什么他在第四區問洛星洲想不想結婚的時候，omega顧左右而言他，還說等出了第四區想好了再告訴他。

    在看到那束枯萎的路易十四玫瑰和粉色便簽紙時，他好像明白了一切，又什么都沒明白。

    傅嵐靜靜看著他，看著alpha的臉色由慘白變得青黑，仿佛只要自己再多說一句，就能瞬間壓垮對方。

    她很想編造點什么，但謊言無法粉飾太平，她沉默片刻，最后在龐成周不同意的眼神把手伸進大衣口袋，拿出一個方形的絲絨禮盒。

    凌野才看到那個形狀，就什么都明白了，傅嵐當著他的面打開了禮盒，里面是一對做工精美的婚戒，戒圈內側刻著各自名字縮寫的花體字母，戒指頂部分別是一顆紫羅蘭色，還有一顆淺金色鉆石，分別對應了兩個人眼睛的顏色。

    有色鉆石十分稀有，傅嵐花了大力氣才找人訂做了這對鉆戒，然而還沒等鉆戒交到主人的手里，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她把戒盒放進凌野的手心，想安慰alpha兩句，但她知道這種安慰對凌野毫無用處，當洛星洲死去，凌野身上的一部分也隨之死去，凌野并不是那種會被時間沖淡情感的人。

    他愛一個人，那就會經年累月去愛，痛苦不足以成為他放棄的理由，時間更不可能成為他遺忘的推手，最后的最后，他還是遺傳了他那位偏執alpha父親的性格，怎么也避不開自我傷害的結局。

    凌野接過那對鉆戒，攥緊手背青筋浮起，他不再看傅嵐，而是轉過頭，看向那一座座墓碑，那一座座早已遠離人世的鬼魂。

    在這個墓園里，是歷代scc犧牲特工的長眠之地，此次第四區戰役，scc犧牲了近三十位特工，而特遣小隊的幾個人就在最前方。

    連粉蜘蛛和伊塞爾也被埋在這里。

    “我帶隊到達廢墟的時候，只看到了被洛星洲冰封起來的你和默默，其他人的尸身杳無音訊，情報科推測是磁場建成時和骸骨能量沖擊制造的爆炸規模太大，所以才……”

    秦默默驀地抬眼，左手舉著的黑傘猝然落地，靜默之中，只有雨滴打在傘上的聲音。

    死無全尸……死無全尸……

    omega的眼淚又無聲布滿了這張臉，他還記得在進入第四區之前，宋今歡和他說過，他現在剛滿18歲，已經到了可以去民政局領證的年紀，等任務結束領完證，就和宋今歡住在一起，宋今歡還開玩笑說，早點領證能早點領到scc的特工家屬補貼。

    他掩面流淚，從沉默的低泣變成了失控的哭喊，這場突如其來的春雨仿佛是天公因人世的悲劇而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