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br>
    中老年旅游團一到場，宛如深水炸彈進魚塘，導游拿著個滋滋響的大喇叭，披著各色絲巾的奶奶們在檢票口的雕塑前拍照。

    場地一亂，人多擁擠，陳思敏小小的身軀已經像是大浪里中的蝌蚪，她想穿過人群找爸爸，爸爸的身影卻看不見了，直到有什么毛茸茸的東西碰到了她的手，她才轉頭。

    “你爸爸呢？”青蛙哥哥問她。

    “爸爸在檢票，”陳思敏喜歡溫柔的蛙蛙。

    “這邊人太多了，容易發生事故，去那邊等吧，”秦默默循循善誘，陳思敏沒回答，卻看著青蛙，陷入沉默。

    現在的小孩警惕心都很強，陌生人搭訕成功的概率已經變得很低了。

    “蛙蛙要把我抓走，然后賣掉嗎？”女孩看著他得出結論。

    秦默默:“……你怎么會這么想？”

    雖然他是一只目的不純的青蛙，但把他當成人|販|子，這種指控也太惡毒了。

    陳思敏:“爸爸說，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我好，如果一個陌生人送我東西，那他肯定是為了把我賣掉?！?/br>
    秦默默一時沉默，從父母的角度，陳朋的教育好像也沒問題。

    難搞。

    糾結中，陳思敏卻主動拉住他，兩人來到拐角，并排坐在花臺邊。

    秦默默有點詫異:“你懷疑我，為什么還和我過來？”

    陳思敏攏著膝蓋，碎花裙下的身體纖細脆弱:“因為想和蛙蛙說話，我已經好久沒有和其他人說過話了?！?/br>
    她感染了藍骸，卻沒有進化成遺忘者，是潛在的污染源，陳朋為了不讓女兒被清除，一直把她關在房間里，不能出門也不能見人。

    看著女孩瘦弱蒼白的臉頰，秦默默想起祁洋的話，異化無法治愈治愈，一旦藥效到期，等待她的是更深的絕望。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嗎？”

    “我想滑雪！爸爸說等我完全康復，就教我滑雪，”陳思敏滔滔不絕，幻想著未來的生活，卻察覺不到周圍的空氣詭異波動了一瞬，秦默默開啟了領域，領域內時間流速和外面不同，路人即使注意到他們，也看不清里面的人。

    “你那么聰明，長大肯定能當滑雪冠軍，”秦默默笑著鼓勵她，陳思敏也笑起來，眼神亮晶晶的，即使被病痛纏繞，女孩依然干凈溫暖。

    秦默默是在騙她，看到這個笑，反而不是滋味。

    “謝謝蛙蛙，不過我的愿望可能要等下輩子才能實現啦，”陳思敏有了傾訴欲，一個人嘀咕起來:“我知道我的病治不好，但是爸爸一直在努力，睡覺的時候，我身上很疼很疼，疼得睡不著，但我不敢睜開眼睛，因為爸爸在哭，我不能讓他發現我沒睡著?！?/br>
    “半個月前，爸爸忽然不難過了，他給我吃了新的藥，我身上不疼了，他很高興?！?/br>
    陳思敏斷斷續續說話，“但我很害怕，因為從昨晚開始，我的身上又開始痛了，”她不明白自己身上的癥狀意味著什么，但孩子的直覺很準，“蛙蛙，我覺得我這次真的快要死了，所以我想和你說說話，就算你是人販子也沒關系?！?/br>
    洛星洲打開書包拉鏈的時候，正好聽見女孩的自白。

    他用了隱身異能，就連秦默默也看不見他，嶄新的書包里放著棕色檔案袋，洛星洲眼疾手快拿出，再換成新的檔案。

    “檔案到手了，祁洋注意監控，等陳朋和買家完成交接，立馬控制陳朋和陳思敏，”通訊器里傳來洛星洲的指令，秦默默張了張嘴，看著面前的女孩，最后還是“嗯”了一聲。

    陳朋檢完票出來，陳思敏已經和青蛙哥哥告別，乖乖站在路口等他。

    “陳朋在檢查檔案，又放回去了……他應該沒發現異常，”任務順利完成，但幾個人都沒什么輕松的神色，通訊器是連通的，他們都聽得見女孩的獨白。

    “等交接結束，讓龐成周帶著清理小隊進來，陳思敏的藥效已經到期，異化是必然，影城人流量很大，我們要降低風險?！?/br>
    “清除”兩個字仿佛某種魔咒，祁洋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我們要殺了她？她只是個孩子……”

    洛星洲聲音很淡，沒什么起伏，也不近人情:“先控制住，接下來怎么做是總部考慮的問題?！?/br>
    “scc是保衛市民的武器，為什么要對保護對象出手？”祁洋喃喃，難以置信。

    洛星洲還在檢票處晃蕩，目光掃過人群，皺了下眉:“祁洋，注意情緒?！?/br>
    這句話仿佛引線，點燃祁洋的理智:“注意情緒？我注意不了！我mama就是這樣被清除的，我加入你們，難道只是為了眼睜睜看著自己成為兇手，再去清除別人？！”

    一個八歲的孩子，又有什么錯？

    洛星洲不擅長安慰人，也不擅長開導，只能沉默。

    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答案，祁洋和秦默默還很年輕，他們確實很難接受這么殘忍的現實。但藍骸威脅人類是現實，所有人都是這場天災的受害者，無人幸免。

    通訊器里沉默著，沒人再說話，洛星洲沒辦法，只能自己接通龐成周:“判斷陳思敏有異化傾向，請示總部指令?！?/br>
    抓捕方案很快定了下來。

    更換信息素檔案是秘密交接，為的就是不讓敵方起疑，所以必須保證陳朋把假檔案交出去才能實施抓捕。

    洛星洲摩挲著兜里的檔案，余光暼過人群，陳朋和陳思敏已經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