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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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顯眼包一本正經地將一顆綠色包裝的糖果推到商玦的作業本旁邊,口氣隨意道:“同桌,抹茶奶糖來一顆?” 抹茶,奶糖,甜食,三個元素結合起來,就是釣商玦最好的誘餌。 商玦想都沒想就拆開包裝丟進嘴里,兩秒后,猛地閉了閉眼,辣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 一扭頭,對上他傻逼同桌憋笑憋得通紅的臉,臉頰充氣鼓得跟包子似的。 “……” 商玦看了他兩秒,沒說什么。 他面無表情吐掉那顆糖,抹掉眼角被辣出來的眼淚,擤過鼻涕,一聲沒吭。 然后,對王元洲無聲地指了指陸嶼行的后背。 他的傻逼同桌一點就通,當即平復好情緒,喊了聲:“陸神!” 坐在商玦正前方的陸嶼行轉過頭,把后桌二人掃了一眼,王元洲頂著熱情洋溢的笑臉:“陸神,吃糖啊?!?/br> 而商玦正低著頭,一雙眼睛不知為何微微泛紅,一臉冷漠地在認真做題,看上去沒有任何要抬頭搭理他的意思。 陸嶼行把目光從商玦臉上移開,說了聲“謝謝?!?/br> 他沒多想,當場就剝開糖紙吃了。 片刻。 陸嶼行:……………… 他深吸一口氣,眼眶立時被刺激得紅了一圈。 陸嶼行連回頭質問的心情都沒有,猛翻自己的桌洞找抽紙。 方才裝模作樣做題的人這時候倒是把腦袋抬了起來,眼角眉梢都是看熱鬧的笑意。 商玦在桌子底下的腿動了,快速把王元洲踹了一腳,在一旁用氣聲攛掇:“捂他嘴,別讓咱們陸大學神吐了?!?/br> 王元洲捂商玦的嘴還成,捂陸嶼行的?他哪兒有那個膽子? 他滿臉猶豫,要動不動的。 商玦只好自己上,揉了一把自己桌上只剩下半包的抽紙,紙袋子被他搓得喳喳地響,對著前頭說:“陸嶼行!抽紙?!?/br> 陸嶼行就差把糖吐自己手上了,聞聲得救一般回過頭,眼中剛浮現出幾分感激,嘴唇立時被撲上來的商玦單手捂住,手掌虎口處抵著他的鼻尖。 正是下課時間,周圍一圈人都在看熱鬧。見有商玦這個班長領頭,王元洲的膽子也肥了起來,兩只手用力扒住陸嶼行的右臂。 高中時期,商玦的力氣還很大,陸嶼行只剩一只手,愣是沒給掙開。商玦眼睜睜看著手底下那張臉被辛辣的芥末味沖得紅溫,一路從耳朵燒到了脖子根。 那股子辛辣直沖陸嶼行的腦門和鼻腔,皮膚冒出一層細汗。 不多時,幾滴被辣出來的眼淚控制不住淌下來,掉在商玦手背上,燙得商玦愣了一下。 陸嶼行紅著一雙眼,直勾勾瞪著他,火光仿佛要從瞳孔中竄出來,再沒有比那更狼狽的時候。 后果也相當嚴重,陸嶼行事后氣得差點沒跟他打起來。但因始作俑者是遞給他芥末糖的王元洲,商玦撐死了也就是個從犯,雖說是個比主犯惡劣得多的從犯……陸嶼行最后還是沒有因為一個玩笑就跟王元洲翻臉,只是后面很長一段時間,他看商玦的眼神,都仿佛是要剮人皮rou的銳刀,恨不得生吞了他。 那段時間,商玦連放學回商家的時候,腳步都是輕快的。 他愿將其稱之為自己人生的高光時刻。 商玦后來其實有道過歉,當然,“對不起”這幾個字商玦是絕不可能在陸嶼行面前說的。大課間他問王元洲討了十顆芥末糖,隨后用書戳了戳陸嶼行的后背。 陸嶼行沒理他。 商玦道歉只求自己心安,也不管陸嶼行愿不愿意看,自己一口氣把十顆芥末糖全吞了,桌上剩下的半包抽紙全用來擦了眼淚鼻涕。 直到大課間快結束時,陸嶼行起身去教室后接水,才垂眸把他紅腫的眼皮看了一眼。 但,自己哭,跟被討厭的人堵著嘴在對方面前掉眼淚,二者的性質天差地別。涉及到尊嚴問題,原諒是沒可能的。 不過商玦懶得猜他什么心理活動,自顧自地把這事揭過翻篇兒了。 第24章 一幕幕記憶畫面在腦海中閃回,商玦再看自己面前的陸嶼行,唇邊漾起幾分格外真實的笑意。尤其想到陸嶼行赤紅著眼瞪著他,卻被堵著嘴罵不出口的場景,心情大好。 他沒藏著情緒,陸嶼行沒忍住問:“笑什么?” “嗯……想起了以前的事。你不小心吃錯芥末糖,被辣哭了?!鄙太i彎眼,真誠地說:“很可愛?!睂ψ约喝绾纹群﹃憥Z行的惡劣行為倒是只字不提。 芥末…… 這兩個字好似用力撞在陸嶼行的神經上,光是聽見,就感覺眼睛鼻子跟著泛酸,好像真的被刺鼻的芥末味沖了一下。身體的條件反射讓陸嶼行意識到,大概的確是有這么一段經歷。 光聽商玦一句一筆帶過的描述,陸嶼行沒感覺這段吃錯糖的經歷有多么有趣??僧斔⒁曋太i眼底真切的笑意,仿佛那真的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憶。 可惜他什么都記不起來。 陸嶼行心臟陡地有些空,絲絲冷風從空洞中透進來,無法與商玦共感的虛無感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一個月之前的車禍造成的失憶,竟然在這一刻忽地有了實感。 他面上不顯,甚至牽動唇角做出一個微小的弧度,以免自己反應太過平淡掃了商玦的興。 商玦倚著墻壁看他,瞧見這一抹不大明顯弧度,有些莫名。 這傻狗記不起來,干嘛還要笑?太假了。 這種假笑出現在陸嶼行臉上實在違和。商玦把頭向身后的墻壁靠了靠,有點沒心情地用腳勾了一下陸嶼行的小腿。 “想什么呢……” 他聲音低,帶著點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小心。商玦沒意識到,陸嶼行卻察覺到了。 陸嶼行微微錯愕,驚訝于商玦敏銳的觀察力。 他有點太細心了。伴隨著這種特質的,通常還有過分的溫柔,以及過分的心軟。 第一眼看到商玦時,大概不會有人把這些詞跟他聯系起來,頂多只覺得他是個教養頗佳的富家子弟。 而看商玦第二眼,當他漫不經心地微笑時,又會不由自主地把一些不大好聽的詞匯安在他身上。 陸嶼行得承認自己有過。 從他在病床上清醒,看到商玦的那一刻,目光就總是在追逐他的缺點。 商玦沒發現自己已被人用目光破開一角,在悄無聲息地窺視著他的本質,依舊踩了踩陸嶼行的膝蓋,催促他開口講話——其實是想踹一腳的,但是不符合他此刻“男朋友”的身份。 陸嶼行下意識地想要縮腿,他被這種不輕不重的力道踩得很不自在,太癢了。 透風的空洞好像被一團軟綿的云細細地填補上。 把商玦剖開一個口之后,陸嶼行突然冒出了一種沒來由的探索欲,并且極其強烈。他垂眼盯著在自己的膝蓋上輕浮地作亂的腳尖,想搞懂輕浮和所謂的“保守”商玦到底占了哪一邊。 他抬起眼睫,把面前的人看了看。 鴉青色的真絲家居服,飽和度不大高,灰調的布料讓商玦整個人仿佛被打上一層柔光。商玦開學來沒剪過頭發,短發較一個多月前長了些許,腦后的頭發貼著墻壁,被蹭得往上冒出一小截。 陸嶼行上手撩了一把他細軟的鬢發,然后低頭吻了下去。 商玦一句“男人的頭發不能亂摸”剛要脫口而出,唇齒啟開,聲音沒出來,反而被一條灼熱的舌尖鉆了空子。 舌尖相觸的一刻,兩人都愣住了。 陸嶼行被商玦的舌頭電了一下,渾身的肌群都被觸電般的感覺繃緊了。 他一開始沒打算……要這么親的。 他停頓了兩秒,才抬手去兜住商玦的后頸。商玦的一整條脊椎骨都像根僵直的木頭似的。 陸嶼行仔細看看,發現這大概還是一條紅木。 商玦從頭到腳都燒成紅的了。 他抵開陸嶼行的舌尖,閉上齒關,頭用力往邊一偏,喘了兩口氣。 人尚且未緩過來,視線一轉,跟陸嶼行茫然的雙眼相對。 后者睜著他明亮的狗眼,很虛心地求問:“……我親錯了?” 商玦:……我他媽哪兒知道??! 他感覺自己仿佛被陸嶼行塞了顆芥末糖,眼眶酸澀,牙根也酸,“寶貝兒……不是!陸嶼行?!?/br> 難得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陸嶼行:“嗯?!?/br> 商玦想說什么,忍了忍,換了個問法:“上次你請假幾個禮拜去醫院檢查,醫生怎么說的?他們說你的失憶癥能自己恢復的吧?” “醫生沒這么說過?!?/br> “……” 陸嶼行接著說:“不過,能治得好。過段時間,等放假吧,我會再去別的醫院檢查?!?/br> 商玦攤牌的話被這句暫且堵了回去,奇怪地道:“你不是不打算再折騰了嗎?” 陸嶼行沉默了會兒:“嗯。之前感覺沒什么必要?!?/br> 商玦:“那現在?” 商玦感覺拖著自己后頸的手輕輕在他皮膚上摩挲了下。 陸嶼行望著他,抿了下唇。 “現在,想把你記起來?!?/br> 商玦一怔,心跳重重漏了一拍。 他的視線跟陸嶼行安靜的目光在空中糾纏片刻,隨后轉了開來,嘴唇哆嗦了下,低頭按住胸口。 陸嶼行:“不舒服嗎?” 商玦的聲音聽上去竟有點虛:“……沒什么?!?/br> 應該是我的良心在痛。 陸嶼行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我之前說過,如果你想分手,盡管提。我能理解?!?/br> 他說過同樣的話。 上一次,是想把商玦從自己的生活里推出去。這一次,是不希望拖累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