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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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就看見了在墻角默默無聞的那個孩子。那張孩子的臉,與蘇茗的幼時有七分相像,與濮陽殊的幼時簡直是一模一樣。 怎么,濮陽殊的臉原來是一張大眾臉,哪里都能夠遇到? 蘇茗努力的這樣想。 但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道天罰一樣的咆哮,“生世熬煎”是什么意思,生世熬煎。 生生世世,究竟是多少世? 在別人的稱呼中,他知道,這些孩子都沒有名字,單純以代號記。 那個肖似濮陽殊的孩子,是這個訓練營里最小的,只有十歲。 他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他。訓練、受傷、吃飯、睡覺。這就是他的一天。他這一天都沒說過什么話,想來是累的沒辦法說話。 也或許,是沒有人同他說話。 睡覺時是大通鋪。 他卻一個人睡一個鋪子。這……簡直是惡霸本霸。 別的孩子似乎都很怕他,用一種探究的眼睛看他。他恍若未聞。 蘇茗思索了一下,飄到宮墻外面去,畢竟是魂體,堪稱一念千里。 在一家茶樓里,他得到當世的訊息,國號為大楚,皇室為周,有名將孟乾、柏悅。 這里是一個與仙道隔絕的國家,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靈秀甚少,修者的事跡在這里基本算是傳說,皇室卻極其喜愛求仙問道,風尚是磕一種據傳能讓人升仙的“生仙散”。 得到基本的信息,蘇茗就回去了。 又是那個地宮,蘇茗卻敏銳的覺察到了些許的不對,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一些孩子消失了,新來了一些孩子。 更重要的是,濮陽殊,啊,不對。是零號。 他似乎受了傷,孤獨的呆在一側。 長高……了一點? 夜色下,所有人都陷入夢鄉,這個孩子卻是未睡,目光悠悠,似是要透過地宮的屋頂,看到星空。 目光警惕如小獸。 蘇茗看見他的腰側有一道傷口,胡亂的包扎著,還往外滲著血。他便輕輕的坐到他的旁側,凝望著這個孩子。 他伸手,欲在指尖點出靈光,卻是不能。 畢竟,他算是魂體,既然是魂體,如何為其療傷? 他試圖觸摸傷口,傷口卻被他半透明的指尖穿過。這時,那孩子突然睜大了眼睛,警醒的坐了起來,幾乎要崩裂傷口。但他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發現,于是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蘇茗摸索到了一點規律,他的一天,是此方世界的一年。當日月交際,在蘇茗眼中是日夜之轉,于這里便是一年之換。 第三天的月夜到來的時候,周身的場景驟然變幻。 地宮里換了一批新的孩子,卻再沒有零號的蹤跡。 這一年,零號十三歲,因優異的成績,被指給太子做暗衛。 蘇茗見到他的時候,他的個子已經抽條,整個人變得越發的沉默寡言。 蘇茗的第五天。 零號效忠的太子終于奪得皇位,踩著滿地鮮血踏上王位,他和他的父皇一樣昏庸、殘暴、意圖求仙問道。 他看著零號在皇帝的授意下殺人。 蘇茗的第六天。 這一天,零號比較閑適,皇帝派他去監視一個大臣,他監視大臣監視了一天,還順手擼了大臣家的貓。 蘇茗的第七天。 他受傷瀕死,發了高燒,躺了一天。 蘇茗的第八天。 零號十八歲了。殺人。殺人。殺人。 蘇茗的第九天。零號十九歲,已經成為暗衛界的傳奇。手下有一支暗衛隊伍。 別人都叫他“那個人”,是昏庸楚帝最鋒利的一把刀。 蘇茗的第十天。 零號被構陷謀反,楚帝將傷重的他吊在城樓上,風雪幾乎把他凍成冰人。 蘇茗見到他的時候,他只剩最后一口氣,睫毛上還掛著冰凌。 最后,他的眼睛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心口便沒了跳動,蘇茗眼睜睜看著他咽氣。 蘇茗的十日。 零號的十年。十年,是誰的夢?夢醒,焉知不是另一個夢。 第一世。 第二世。 第三世。 … 第四十九世。 第五十世。 濮陽殊的臉。蘇茗的臉。 有著這樣的臉的孩童,從十歲長到二十歲,每一世,生生世世,都沒有渡越二十歲的禁鎖。 生生世世,都是未及弱冠即死。 生生世世,皆是不得善終,像是在集郵死亡。 風雪凍斃、亂箭穿心、毒酒、跳下懸崖……每隔十日,蘇茗便要經歷一次他的死亡。 但他甚至沒辦法給他收尸,畢竟他只是一只游蕩著的孤魂野鬼。 直到第五十世。 故事起源于蘇茗那熟悉的失重。 自熟悉失重,熟悉時間的轉換,熟悉沒有人能夠看見他之后,他便徹底不再遮掩自己的身形,以至于,當一個人驚訝的看著自己時,他居然呆住了。 濮陽殊的五十世,他都作為幽魂存在,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看見自己。 看見他的是一個小宮女,穿著綠色的羅裙,驚訝看著他。這個時候,蘇茗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的,居然能夠被人看見了。 他還沒有找好借口,便見那宮女帶了些恍然的神色,小小聲道,“您……您是侍君殿的侍君吧,可是迷路了,從那里去,便是侍君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