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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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他是就是那位被‘發配’的楚大人?我們以后是不是……” “不用緊張,他也不可能知道我們是誰,朝廷當年是立威,這么多年過去了,怎可能對我們追查到死呢,至于發配么……嘿嘿,當今皇帝絕非庸才,怎么可能咳咳咳,呃咳咳咳……” “公子,公子平息氣息,不要多說了!” “咳咳咳……不礙事,不礙事……” 男子平復氣息,但還在想著楚航,想著他剛剛的問題。 “喻叔,你想過回正當日子么?” “若不是情非得已,誰不想堂堂正正做人……” 此時此刻,剛剛回到縣衙的楚航也在想著集市上的事,也不可避免想到了那個劇烈咳嗽的男子。 很顯然,此人不是普通人,說不定武功不低,但楚航也能感受到此人對自己并無惡意,雖然看不出對方聽到他名字時候的詫異感。 但是這種有門路的生意人,本身應該消息靈通才是,沒反應,其實也是最大的問題! “金長天?” 若是易書元在這,此刻一定就明白了,那看似病懨懨的男子,實則是當年為了逃脫朝廷追查,推手引動武林大會的天鯨幫公子,裴長天! 第357章 我不甘啊 “咳咳咳咳……” 咳嗽聲中,煙霧也在不斷升騰,改姓行事的裴長天正在親自照看著藥爐。 等火候差不多了,藥罐內的藥汁被倒入兩只小碗內,暫且放在屋中一張方桌上待涼。 這是一個鹿靈縣城中的宅院,院子并不算大,但收拾得十分整潔,邊緣也種著些菜。 收拾完藥爐子,裴長天從廚房舀來一盆熱水,回到到這大屋又端去了內堂,這里的一張大床上有一個臥病之人。 床上的病人顯得很蒼老,閉著雙眼沒有動靜,像昏迷多過睡眠。 裴長天解開病人的衣衫,用盆中擰了水的熱布巾一點點為病人擦拭身體,從臉到手,從胸前到背后,從胳膊到腋窩,就連一些私密的地方都一點點清潔。 這期間,裴長天偶爾也會忍不住咳嗽兩聲,但盡量保持克制。 等清潔完畢,裴長天端著渾濁的水盆出來,桌上的藥碗依然在冒著熱氣,而院子中也已經傳來腳步聲。 “公子!”“公子,我們來了!” “公子!” “幾位叔伯長輩,快快請進!” 裴長天臉上露出笑容,一邊說著,一邊將木盆中的水傾倒,再將來的幾人迎到堂屋內。 “先看看幫主!”“對,好久沒見到了!” “爹還是那樣,昏迷時間多,清醒時間少……” 幾人進了里屋看過床上之人,隨后再一起到了外面,沒一會,連同裴長天自己在內,有五人圍著八人方桌坐下。 “公子您說吧,叫我們來有什么事?”“對,公子您說,我們聽著!” 敘談一些家常之后,裴長天也將心中想的一些事說了出來。 藥碗中的熱氣蜿蜒著向上,就像是眾人起伏不定的心情一樣。 “公子,您是說想和朝廷接觸?” “咳咳……” 裴長天捂著口輕聲咳嗽一下,帶著笑意搖頭。 “雖不算確切,但也可以這么說?!?/br> “可我們是朝廷的欽犯,有什么理由這么做?萬一被識破了身份,便會招來殺身之禍,這些年的安逸也會不復存在?!?/br> “是啊公子,咱知道您足智多謀,可這事,這……” 喻姓的老者輕輕拍了拍桌面,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他看向除了偶爾咳嗽外面色始終平靜的裴長天。 “公子,您把沒說的話也說出來吧,說實在的,就算要和朝廷接觸,那楚大人也不夠格??!” 裴長天忍著咳嗽笑了。 “好像是這么回事,那誰夠格?” “西北大都督鄒介,此人軍政都說得上話,位高權重也深得皇帝信任,要接觸也是和他接觸!” 裴長天笑容不改,點點頭道。 “確實,鄒大都督是夠分量了,只是……” 裴長天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在鄒大都督眼里,我們算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在他面前出現?” “他為人究竟如何,是不是能聽得進話,我等也都不清楚詳情,軍中大帥手握千軍萬馬,我們只怕是人都見不到,就被軍陣所圍殺了!” 裴長天微微搖頭。 “我等還是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也不要太看輕那楚大人了,我與他聊過一陣,其人在此地為官卻毫無頹廢之感,談吐之間隱露不凡心氣,以當今皇帝之能,不可能浪費此等人才的,他必然是要做大事的,不是在西北就是在其他地方?!?/br> “可是他能讓朝廷放過我們?” 裴長天輕咳一聲。 “我還是當年那句話,我們還沒有資格讓朝廷記恨,不過是卷入鹽案的犧牲品罷了……” 到了此刻,裴長天心中被壓抑多年的渴望重新激發,其實內心是有些激動的,但面上反而不緊不慢,他要說服這些長輩。 所以裴長天耐心講述下去。 “當年我的話或許諸位都忘了,但如今無不應驗,十多年前梧州吏治敗壞,其實這是整個大庸的一個縮影,皇帝需要以雷霆手段震懾天下,當年是殺雞儆猴……” “其后追查甚嚴,但我一手金蟬脫殼,引開了注意力之后,朝廷其實也沒下死手,換句話說,在皇帝眼中,我們死與不死其實并不重要,他只要他的目的達到罷了,他不知道我們是被貪官污吏卷進來的么?他知道的……” 這些話有一些是當年就說過的,有一些是現在才點透。 隨著裴長天的敘述,桌邊之人又是憤怒又是有些無奈。 “實際上,這些年我們也算是自由,若是諸位叔伯和家中之人不想牽扯進來,晚輩也能理解,作出決定過后,我們便不要再聯系了!” 裴長天一說出這話,周圍幾人都面露驚色。 “公子……”“公子你……” 裴長天咳嗽幾聲之后認真地說道。 “我裴長天別的不敢保證,但若我真的賭錯了,也絕不會連累諸位的,其實我也不希望所有人都牽扯進來,這樣就有人可以把我爹帶走,讓我……” 裴長天話音至此,里屋“咣當”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他立刻起身沖向內部,其余人也紛紛快速跟去。 “爹!爹您怎么樣?” 裴長天沖到里屋,原本床上之人已經摔到了床下,見兒子過來攙扶,老者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 “幫主?”“幫主!”“幫主您醒了?” “太好了,幫主終于醒了!” 老者臉上帶著汗珠,抬頭看向這幫老兄弟,最后還是看向自己兒子。 “天兒……其實爹……” “爹,您不用多說,也不用多勸,兒子不想一輩子活在陰影中……” “天兒……” 老幫主眼中擎著淚,而裴長天始終帶著笑容,只是眼眶中多少也有些晶瑩,其實他知道自己父親很多時候也會裝昏,尤其是他幫著擦拭身體的時候。 “爹當年一時之錯害了你一生,爹,爹信你,求各位老兄弟裴某一個面子,再信天兒一回咳咳咳……” “幫主您言重了!”“幫主您快起來!” “爹!此事不得強迫叔伯,您先休息一下!言叔,幫我把藥端過來?!?/br> “唉!” 安撫,喝藥,再度將病患安頓好,幾人又不可避免地回歸到了之前沉重的話題,不過在這沉重過后,裴長天的話語也變得輕松起來。 楚航現在畢竟也不是什么朝廷大人物,裴長天也不可能直接擺明了“天鯨幫余孽”的身份,自然是慢慢接觸的,若事不可為,當然也有退走的余地。 以裴長天的三寸不爛之舌,很明顯幾人都心動了,喻、言二位曾經的堂主則都表示追隨。 很快眾人已經散去,只剩裴長天一人坐在堂中,他看著屋外又看向桌上的藥碗,微微咳嗽幾聲之后,端起藥碗一點點喝著藥。 裴長天卻不急著咽下,而是感受著翻騰的苦味。 這么多年過去了,也帶著很多人逃離險境,可明明武功不俗,身體卻每況愈下…… 或許當年將很多幫眾人當棄子,或許為了金蟬脫殼算計了太多人,或許這是自己遭了報應吧,或許自己會在當打之年就生命枯萎…… 但是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我原本可以大展拳腳,原本可以揚名立萬,原本可以逍遙自在,原本心中充滿抱負,縱然是科舉之地我也未嘗不能金榜題名! 月州武林大會,這個我親手借勢推動的武林盛會,我也想去啊,我也想登臺一會天下英雄的! “咯啦啦啦……” 裴長天一手按著桌子,一手死死捏著碗。 “咔嚓~” 瓷碗被直接捏碎一個口子。 “嗬……” 這么多年來,不論天鯨幫的人有多少不甘,但誰的不甘都沒有裴長天大。 只是有時的心慌也好,心中的不甘也罷,裴長天從來不表現出來,從來都是沉著冷靜的樣子! 像裴長天這樣的人,對于當年梧州鹽案等一系列的事情看得很清楚,即便當年看不清的一些東西,這么多年之后也漸漸都清晰了。 堂堂正正做人,改回家姓于陽光下,并非沒有希望,欠缺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