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看向她
周聿安在恢復期,他向來不需要人cao心,哪怕自己的精神狀態岌岌可危,反而安慰別人自己沒事,謹遵醫囑一天叁頓藥,頓頓不落。 黎鸚回家的時候他已經等在門口,取下她的書包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她,雙手攬住她的腰,壓向自己身體。 她的胸膛可以很好地貼緊他,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兩人同頻的心跳。 咚咚、咚咚。 然后又黎鸚會敷衍地拍他的背,推他。 “太重了叔叔,你要勒死我嗎?” 嘟嘟囔囔,又哼又撒嬌,埋怨的少女音,鮮活的她。 只是聽著她的聲音,周聿安就會獲得莫大滿足,他以前害怕她,怕她會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做出一些極端的事,而現在,那常年如淬毒尖刀的聲音劈開他的顱骨,將他的心掏出一個洞,灌進來的卻是清甜的蜜汁。 能將所有傷痕裂隙都填補完整,再拍去灰塵。 周聿安會因為這一認知而喉間發哽,所以黎鸚要推開他,他順勢撤開后,會珍重地捧起她的臉,吻下去。 黎鸚會“哎呀”地抱怨,討厭他的突如其來,卻也會乖巧包容地仰頭,攀住他的后頸。 要用廝磨的唇瓣、纏繞的呼吸、交換的津液來證明,她在他身邊。 黎鸚從不吝嗇這些。 但半夜晚上迷糊醒來,看見昏沉夜色里坐在床頭沉默注視自己的人時,黎鸚承認,她著實有些被嚇到了。 “叔叔,你在想怎么殺掉我嗎?” 周聿安的表情瞬間空白,然后是記憶回籠的小心翼翼,他俯身,干燥暖熱的掌心裹緊她的手背,親密到聲音的傳遞帶動兩人皮膚一起震顫。 “怎么…會,我怎么會想這種事,我只是、只是想看著你?!?/br> 黎鸚困得迷糊,朝他的方向縮了縮,連帶著懷里的一團被子一起圓滾滾縮進他懷里,甕聲甕氣作答。 “可是很嚇人誒?!?/br> “……嚇到你了嗎?” “嗯?!崩棼W從亂糟糟的被子里找到自己的手,伸過去抱周聿安的腰,“你好像鬼哦叔叔,大半夜的不睡覺一直盯著我,好可怕?!?/br> 懷里的人只有一小團,頭發亂卻沒有纏在一起,是他精心養護的結果,周聿安幫她理順重新扎好,心軟成同樣的一小團,貼在她的身邊。 “對不起?!?/br> “別道歉啦叔叔,你快躺下來睡覺啊?!?/br> 周聿安聽話地躺回來了,躺在她身邊,側著臉認真注視她恬淡安靜的睡顏。 然后黎鸚刷地睜開眼,語氣幽幽:“叔叔,你到底睡不睡?” 被那樣直勾勾注視著,黎鸚真沒辦法哄自己就這么睡過去。 “抱歉?!敝茼舶舱\懇,“我忍不住想看著你,要不然……還是把我的眼睛蒙上吧?!?/br> 黎鸚的表情古怪:“叔叔,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嗎?” 周聿安沒能明白她在說什么,被藥物麻痹得有些遲緩的大腦精確提取了其中兩個字,然后開口:“我愛你,小鸚?!?/br> “?”黎鸚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雙手捧住他消瘦后頹廢可憐的俊臉,“叔叔,你傻了?!?/br> 周聿安眼神依舊茫然,他呆呆地捏住黎鸚的手,更緊貼在自己臉上,然后湊過去親她。 黎鸚被打了個猝不及防,唇上一熱,周聿安已經貼緊她,好聞的薰衣草味若有似無縈在鼻尖,在這寂靜無聲的夜里,皮rou摩擦的聲音陡然擦響。 這種溫吞的、毫無威脅性的、極盡包容的觸感極大程度取悅了她,所以她會張口,主動迎接他更深的入侵。 舌尖貼在一起,周聿安口腔里還殘留著睡前的薄荷香,干凈、清涼、濕潤,卻又熱麻。 他很熟練地勾住她的舌底,貼著她的舌輕吮,緩慢游移著吻,將自己的氣息寸寸過渡到她的口腔,又細致地掃過上顎、內頰rou,照顧到每個角落,直到她哼哼著推拒,才退開一點,貼貼她的唇rou,交一息的時間給她換氣,然后重新吻上去。 也只有在這種事情上,他才難得有些侵略性。 黎鸚被他親到舒服得軟化成一灘水,手指都麻掉,埋在他胸前喘氣。 周聿安摸著她的后頸,很有技巧地揉捏,一路順下去,按按這兒、捏捏那兒,將她全身的經絡關節都揉開了,暖乎乎像是泡了溫泉。 他很喜歡捏捏她,像捏一團面團,卻不是要面團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而是想讓她自由舒展。 黎鸚偶爾會在諸如此類的情況下覺得自己很喜歡他,面對喜歡的人,她是個慷慨的君主。 “叔叔,你睡不著嗎?別害怕呀,我又不會離開你,我都說了喜歡你啦?!?/br> 她貼著他的耳朵說話,軟乎乎,撒嬌。 周聿安的耳尖被她的吐息噴灑,迅速升溫,黑暗里看不清上面的緋色,黎鸚用嘴唇貼了貼,感覺到一片炙滾。 “小鸚?!敝茼舶脖г谒系氖炙查g收緊,聲音也悶下去了,“我害怕,我總覺得一閉眼,你就要離開我?!?/br> “為什么會這么想?” 周聿安埋在她頸間搖頭:“不知道?!?/br> 是創傷后遺癥吧,真可憐誒。 黎鸚摸小動物般摸摸他的后頸,給他順了順后頸發:“沒事啦沒事啦,我不會離開叔叔?!?/br> 夜色昏沉,兩具身體無聲相擁。 周聿安抱緊她:“嗯?!?/br> 哪怕這么答應了,黎鸚也知道,他還是不安,索性自己也沒睡意了,她干脆和他聊天:“叔叔,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上初中的時候?!?/br> 有了她的聲音,多了一項能確認她還在的證據,周聿安狀態好了一些。 “那時候怎么了?” 黎鸚的聲音朦朦朧朧:“嗯…我記得那時候我可討厭你了,因為你很煩誒?!?/br> 周聿安剛好起來的狀態又瞬間落回去,聲音也悶:“不要討厭我,小鸚?!?/br> “現在不啦?!崩棼W抽空安慰他,繼續道,“但當時是因為,你也像現在這樣,總要看著我,我放學你就在門口等著接我,比我爸媽看我都嚴,所以那時我很討厭見到你?!?/br> 因為只要一出校門見到他,他就會取下她的書包,然后事無巨細地開始“盤問”她今天在學校都做了什么、和誰說過話、吃了什么、有沒有討厭的人。 而他擅長從這些細枝末節中推測她有沒有做壞事。 “那時候我還沒現在這么高呢,好像只到你胸口吧,可能是怕我跑了,你總是要牽著我,我就只能半舉著手給你牽,當時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再快一點長大,就可以有正當理由不牽你的手了?!?/br> 后面也確實如此,黎鸚長大了,周聿安自覺避嫌,沒再和她有過分的肢體接觸。 周聿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不喜歡和我牽手嗎?” 黎鸚無奈:“都說了是當時了,我們剛剛不是還接過吻嗎?” 言下之意,嘴都親了,怎么可能討厭牽手。 周聿安沒開口,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摸到她的,一點點握緊。 “但現在想來,其實我很高興,你能每天都來接我放學?!?/br> 周聿安呼吸一滯,黎鸚繼續說。 “因為……那個時候,我每天的心情都很不好,mama忙著照顧黎朔,爸爸工作忙,我也沒有朋友,只有你一直在我身邊?!?/br> 小時候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黎鸚上的那個初中,從教學樓到校門口有一個長長的上坡,道路兩旁都是遮天蔽日的樹,人在下面看不見最頂上的樣子。 她那時總是一個人,背著書包,慢吞吞又百無聊賴地走在放學的路上,像和周圍的歡聲笑語有一道屏障。 越往上走,視野攀高。 她早就將這條路銘記于心,所以也記得清楚,越過唯一會開花的梨樹,跨過年久失修的石板路窄縫,風把落葉吹到腳邊的時候,能看見周聿安就在門口等她。 他總是能在人群里精準找到她,黎鸚知道他也看見她了,卻要磨蹭一會兒,故意慢吞吞過去,周聿安永遠不著急,不生氣,就那樣看著她,等著她過來。 等她走到身邊了,他就會拎走她書包,自然牽起她,邊走邊問。 “今天在學校里有什么開心的事嗎?” 啊…… 原來,最先問她的,是開心的事啊。 “小鸚?”耳邊響起和記憶里一般無二的聲音,是周聿安見她沉默,以為她睡著了。 黎鸚突然覺得喉嚨有點哽,她不明白這是為什么,聲音好輕好輕:“叔叔,你是不是要看著我才安心呀?!?/br> 周聿安沒覺得不對勁,點頭:“嗯?!?/br> “那就看著我吧?!崩棼W抱緊他,“我現在喜歡你看著我,你要一直一直看著我,不能移開視線?!?/br> 這是毫無道理又不可能完成的要求,而周聿安一口答應:“好?!?/br> 他早就習慣看向她了。 一個習慣的養成,要七天、二十一天。 在他看向她的那些年歲里,早就有無數個七天和二十一天喧囂路過,無數個春夏秋冬眨眼成廢墟,記憶里那個懵懂青澀的小姑娘也長成明艷耀眼的女孩,而周聿安始終站在原地。 看向她,看著她,那樣長久的、永遠也不會干涸的視線,只停留在她身側。 他早就知道的,他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