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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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很黑,路燈暖黃色的亮光透過貼了膜的車窗斜斜地照進來,鏡框和鼻梁在談子磬的臉上投下陰影。 “就像我把你當朋友一樣,我和漆漩只是關系更親密一點的朋友而已?!闭勛禹辔⑽攘藗?,對上景廉的目光,笑了一下,“大家都是兄弟,不是嗎?” 紅燈轉綠燈,景廉收回目光,平視前方松開了剎車。 車廂內重新安靜下來。 談子磬愣了愣,盯著景廉看了一會兒,卻沒有從對方絲毫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些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不是嗎?” 景廉搓了一圈方向盤,這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談子磬平放在腿上的手指收了收,有些不自然地將大衣上的絨毛向反方向捋去。 沉默一直持續到景廉將車穩穩停在談子磬家樓下。 “謝謝,”談子磬解開安全帶,舔了舔嘴唇,扭頭對著景廉抿著嘴笑了一下,右臉臉側的那個酒窩在燈光的照射下露出淺淺的痕跡,“那……我就先上去了?!?/br> 景廉沒說話,但車門鎖一直沒有打開。 談子磬拉了兩下,又扭過頭去看景廉,眼里滿是疑惑。 “你沒找到我手機號嗎?”駕駛座上的人低頭按亮了手機屏幕劃拉了幾下,轉頭去看談子磬。 對方眨了眨眼,愣了幾秒,點了點頭:“嗯?!?/br> 景廉將手機舉到談子磬面前,屏幕上一個大大的二維碼。 他超對方挑了挑眉,笑了一下:“你掃我?” 談子磬愣在原地,看著面前的二維碼頓了幾秒:“不,不用了吧……我這樣麻煩你,也不太好吧……” “你剛剛不是說我們都是兄弟嗎?”景廉側過身子,手肘搭在方向盤上朝著談子磬湊了湊,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怎么了?加個兄弟的微信就這么難???” 談子磬低下頭,沉默了幾秒,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沒問題?!?/br> 他舉起手機對準景廉屏幕上的二維碼掃描的時候袖口掀起一股微風,帶來淡淡的煙草味。 不難聞,甚至有一些攝人心魄。 談子磬發送了好友申請,收起手機點了點車門:“先走了?” 景廉反手開了車鎖:“再見?!?/br> “再見?!?/br> 談子磬洗過澡之后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微信聊天框,微微有些發呆,過了好久才點開那人的頭像。 景廉的頭像是一只樂高拼成的海德薇。他的朋友圈很簡單,大多數都是些樂高積木和拍攝的風景照。 談子磬往下滑了滑,他似乎一年四季也發不了幾條朋友圈,很快就能將他近一年半的朋友圈全部看完。 簡單無比的朋友圈里除了樂高和風景照就剩下前幾年不斷轉發的有關論文調研方面的一些問卷和圖書館學習打卡記錄。 即使是這樣簡單無比的圖片,談子磬還是一張一張地點開,細細放大,看景廉的水杯,看景廉的電腦,看景廉隨意握著筆的手…… 他抱著手機倒在沙發上,剛剛在婚宴上喝的那一杯紅酒似乎終于開始發揮作用,讓談子磬控制不住地輕輕笑了起來。 那顆被他控制了十六年的心在這一刻突然又悄悄地、緩緩地恢復了一絲生機。 談子磬頭枕著沙發扶手,將手機按滅了放在心口,看著天花板微微怔愣了片刻,正準備翻身起來查看郵箱,手中的手機卻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按亮屏幕,是一條微信消息。 發消息的人叫“jing”。 ——聽漆漩說你最近要搬家,需要幫忙嗎? 剛才在婚宴上敬酒的時候漆漩在他們這桌多聊了幾句,確實提到了一嘴他最近要搬家的事情。 談子磬看著屏幕上的聊天界面抿了抿唇。 說實話,雖然他喜歡景廉并不假,但十六年過去了,他其實一直都在逃避。他害怕再次遇到十六年前那樣的場景,也害怕自己抑制不住地自作多情。 聊天框里的文字被刪刪改改了無數次。 景廉看著那頭不斷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持續了將近三分鐘。 最后,談子磬的回復終于發送了過來: ——到時候再說吧,我自己應該可以的,就不麻煩你了。 他不知道屏幕那頭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又覺得自己似乎不適合繼續追問下去。 談子磬看著聊天框那頭的人不再繼續回復,在電腦屏幕前呆坐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郵箱開始處理今天還未來得及回復的郵件。 景廉坐在書桌前,看著聊天頁面上的那個頭像。 談子磬的頭像是一只清秀好看的三花貓,貓咪蹲坐在草坪上,四只爪子規規矩矩地放在一起,尾巴微微蜷曲著蓋住腳爪。 頭像邊的昵稱就是談子磬的本名,只不過在后面加了一個可愛的鈴鐺動畫表情包。 景廉忍不住笑了笑,思緒不受控制地飄回十八年前。 他和談子磬的第一次相遇是一場烏龍。 他至今還記得那個被自己撞到的少年垂著長而烏黑的眼睫,臉側帶著一抹淡紅色的擦痕蹲下身去找眼鏡的時候。 陽光從教學樓的窗口灑進來,他隔著薄薄的夏季校服看見了少年因為彎腰伸手而凸起的那對削瘦漂亮的蝴蝶骨。 如今,十六年過去了,他無數次幻想過和談子磬重逢時的場景。他是會挽著漆漩的臂彎站在自己面前?還是已經找到了新的伴侶?又或者,早已拋去了少年時代的青澀和那些不成熟的感情,成家立業?